随着林云霭话音落下,自然有一层无声无形的屏障将陆重光与顾夕歌团团围拢。他们二人竟与这天地大阵融为一体,似一块山石犹如一粒尘埃,即便大乘修士神识搜寻亦无法察觉到他们二人的踪迹。
只凭这一下操纵阵法的本领,林云霭已然隐隐立于九峦之巅,着实令人颇感意外。若非他此时骤然出手,整个九峦界又有谁将这气质温和极好说话的林云霭真正看在眼中?
一贯眉宇含笑面容温和的林云霭,此时忽然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与风雅。他负手而立,天边而来的曼妙金光为他的衣袍也镀上一层亮色,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执念与爱意能使一个最懦弱的人变成强者,亦会使一往无前刚猛至极的勇者愁肠百结不能自已。是那八千余年的执念终于使林云霭脱胎换骨,即便他得知自己期盼已久的人就要来了,也能不慌不忙气度悠闲。
黄衣的拂云界主驾着云光而来,她姣美眉目间却是不折不扣的杀意与煞气,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有大能骤然驾临于玉阳山,刹那间仿佛那周遭的砂石泥土也跟着颤抖了一下。那黄衣女子终于步履轻盈地降落到地面,衣带纷飞凌空御风犹如上界神仙。但她的表情却是冷如冰霜,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三分高高在上的漠视:“能够不惊动其余九峦修士连通两界,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当赏。”
拂云界主极为矜持地冲垂手而立的林云霭点了点头,只将他当做那些拂云界的手下一般看待,态度疏远而淡漠。随后她又将一瓶丹药直接抛给林云霭,那九峦修士也直接了当地接下了,既不犹豫亦不谦让。
黄衣女修并不在意这点,她居高临下扫了一眼玉阳山,似女王逡巡自己的领土。而林云霭就紧紧跟在她身后,二人之间却有五步之远,既不亲近亦不疏远。
“虽说你事情办得不错,但这扇破界门着实太过脆弱些,三日之内竟只能容纳一位大乘修士通过,此点不大好。”
拂云界主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一双妙目直直落在林云霭身上,再明确不过的压迫与不满。似乎若是林云霭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拂云界主绝不介意当成惩戒一下她这位手下。
乍一面对拂云界主的责难,林云霭却恭恭敬敬回答道:“此事是我无能,属下始终未曾得到徐炽麟当年修筑破界门的方法,还望界主饶恕则个。”
“我就欣赏你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既不过分谦卑亦不推脱责任。”拂云界主微微点了点头,她又平静地说,“就算只有我一人,也没什么关系。这八千年来,九峦界着实没有什么出色人物。即便是徐炽麟的传人,不过是凭着一些小心机小手段取胜,就算心性狠辣也只是剑走偏锋,并非我之对手。”
高高在上的拂云界主说得毫不客气,可她却不知陆重光就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听着。那混元法修的表情简直有几分古怪,而同样沉默的顾夕歌却微微扬了扬眉,不言而喻的幸灾乐祸。让那执念深重的女人惦记可绝不是什么好事情,炽麟仙君如此陆重光亦是如此。
“不出三日,我定要九峦界诸多门派一个接一个地臣服。我等骤然突袭,九峦界修士必定来及应对。且你我来去如风旁人极难追得上,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拂云界主伸出纤白手指点了点远方的山脉,微微一顿又一划。她手指所到之处,树木弯曲砂石破碎一道道无形的沟壑随之出现。即便换做是林云霭自己,亦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此点,但那黄衣女修却轻描淡写毫不费力。
林云霭似是愣住了一般,他竟抬起头直直望着拂云界主姣美的侧脸,目光直白又不避讳分毫。
几千年来,从未有人胆敢如此放肆地打量拂云界主。那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欣赏,也是仰慕者对佳人的瞩目。清风吹拂着她明黄衣带微微作响,亦让她眉宇间的坚决之色越发动人心弦。越是骄傲越是矜持,偏偏男修们更对她倾心不已再难忘怀。
这样的眼神,唯有在她还未变成拂云界主前体会过。但自从她修为有成之后,众多拂云界修士便只将她看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象征,敬而远之并不敢亲近分毫。
拂云界主先是一怔,而后却忽然微笑起来。她骤然走近了几步,林云霭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氤氲蔓延的香气,立时间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拂云界主的表情温柔极了,她纤长睫羽似是羞涩般微微颤抖了一下,吐气如兰气息温润。
这是只该在林云霭梦中出现的情景,佳人语气温和神情温柔,一切都美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可林云霭却情不自禁颤抖了刹那,又低声答道:“界主贵人多忘事,同样的话你在八千年前也问过我……”
“时间隔了那么久,我早就忘记了。”拂云界主骤然插话,她的态度亦是理所当然般高高在上。
果然,那九峦修士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垂下头沉默不语,又成了先前那个无趣又木讷的可怜人。
真是半点胆子都没有,实在太过无聊。拂云界主半点也不意外,她立时收敛起所有情绪冷冷道:“商剑影的传人在何门何派?今日我就率先从他那边下手,杀鸡儆猴震慑整个九峦界。”
原本应该立刻回答的林云霭,依旧低头沉默不愿回答。拂云界主从来见不得有人这般无视她的命令,立时微微扬眉:“别以为替我办了一件事情,就能居功自傲。我不仅能成就你,也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毁灭。”
拂云界主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如寒风利刃般刮得人微微瑟缩。她固执至极地隔着几步距离与林云霭相对望,纵然拂云界主比林云霭身形稍矮,但她浑身上下的凌厉气势却立时压得那九峦修士瑟缩了一刹。
如此没有胆识偏偏又脾气倔强的人,真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拂云界主轻蔑地笑了笑,她刚要从林云霭身边擦肩而过,却被那修士直截了当握住了手腕。
这一下着实出乎拂云界主意料之外,她一向极厌恶有男修触碰自己,整个拂云界都明白她的脾气。八千年来也未曾有一个不长眼之人冒犯拂云界主,这貌不惊人畏缩不已的九峦修士倒是第一个。
黄衣女修怒极反笑,她瞬间就在经脉中聚拢了一片凝实灵气,毫不犹豫地对准林云霭当头劈下。即便这人是大乘修士又如何,他周身的护体灵气在自己一击之下必会破碎。若是那人依旧逞强不肯松手,即便不当场而亡亦会受伤不轻。
可拂云界主却极惊恐地发现,她聚集而起的那些灵气竟无半点作用。只软绵绵锤了林云霭一下,宛如凡间女子向情人撒娇讨好一般,着实让她惊讶不已。
原本低着头的林云霭,却终于一分分抬起眼睛。他轻轻合拢手掌越发握紧了拂云界主的那截如雪皓腕,眸光深沉而锋锐。
刹那间,他不再是先前那个胆小瑟缩的九峦修士,而是不折不扣的征服者与猎捕者。全无反手之力的拂云界主,就是他示弱之下捕捉到的一头猎物。林云霭却偏偏用牙齿摩挲着那可怜猎物的脖颈,并不直接咬断它的喉管。
那般的眼神,竟让拂云界主有了一丝惊愕。她这才明白为何林云霭要一直垂着头,那九峦修士就是为了遮掩自己那般征服不甘而渴望的眼神,生怕压抑不住就会被拂云界主早早看出破绽。
林云霭忽然微笑了,他伸手抚了抚拂云界主的面颊,轻轻道:“界主一向骄傲又自信,更以为整个天下间都无人能够威胁你分毫,这点也对也不对。”
“你明明看出这玉阳山中有七十万重大阵,却只将它当做普普通通的匿息大阵,更懒得看它第二眼。界主只觉得自己修为高超,不管何等困阵法阵都会在你一击之下立刻破碎,着实有些天真又可爱。”
这混账至极的男修,竟敢如此戏弄她!拂云界主立刻恼怒了,她拼命想从林云霭的怀抱挣脱,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再次环住。
那男修更在她耳边微笑:“自八千年前见了你一面后,我痴念骤起不能自拔。只为了今日能够一亲芳泽,我着实费了不少心思,你乖巧一些又如何?”
如此不知好歹之人,竟将她当做普普通通的炉鼎女修一般逗弄亲昵,即便将他魂魄抽出炼化万年亦不能浇息她心头的怒火!
可不管拂云界主如何拼命聚揽灵气,都全然无用。她空有一身修为却不能动用分毫,简直比一个尚未筑基的普通女修更加软弱无力。她怎甘心受到此等屈辱,怎能甘心?
黄衣女修立时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他们二人的情形却立时与先前对调了一下,着实令人意想不到。既然硬抗无用,不如就智取如何?
拂云界主刚刚准备开口,就瞧见一道眼熟至极的红色剑光从她身旁而来,极快地将她与林云霭覆盖照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