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云霁眼光极佳,兰宁甫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目光,不管羡慕还是嫉妒,都让她十分不自在。
她暗暗叹气,不是说好当个隐形人的么,全被他给打乱了。
“殿下,简妃娘娘不是只邀了女眷来赏花么?”
“本宫不在受限之列。”
兰宁看着他一脸无辜地样子就来脾气,到底知不知道她快被那些贵女们的眼神戳出洞来了?
她刻意地越走越快,却怎么都甩不掉他,还撞到了端茶的宫女,幸好云霁眼疾手快地拉过她,热茶摔在地上,冒起一阵白烟。
那宫女慌乱地跪下请罪,云霁见兰宁没什么事便挥了挥手,她用手帕包着碎片一样样拾起放在盘子里,然后飞快地退下了。
“下次别走这么急,被烫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满脸都是关心,兰宁反倒不知如何接话了,余光瞟到了上官觅,恰好她也看到了自己,正冲这挥手,顿时成了她的救星。
“殿下,微臣要去跟王妃见礼,先告退了。”说完,她飞快地往上官觅那边走去,不管他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这落荒而逃的背影让云霁啼笑皆非,他没跟上去,坐到了一旁的凉亭里,一边品茶一边望着她与别人说话。
兰宁走过去才发现还有别人在,不擅长交际的她就像从虎穴跳到了狼窝,简直欲哭无泪。
“微臣参见四王妃、许侧妃。”
上官觅连忙拉起她坐下,兰宁知道不合规矩,却拗不过她,刚坐下来就听见一旁的许侧妃轻哼了一声,似颇为不满,只是碍于自己是二皇子的侧室,不好拂了上官觅的面子。
“你今日打扮得甚美,都要盖过这满园的娇花了。”上官觅拉着她的手说到。
兰宁心底在哀叫,抬首一看,罪魁祸首已经不知去向。
“王妃莫笑话我了,我这一身素色怎有这姹紫嫣红好看。”
“我就喜欢素色。”她笑眯眯地说,“可惜殿下喜欢我穿艳色,这才穿得多些。”
“上次那套玫粉便装就极好看,只是被幻宝踏了几个爪印,我着实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上官觅不在意地说,“小狐狸这几天可又长胖了?上次我差人送的参你可收到了?”
兰宁抿唇笑道:“收到了,多亏王妃的参,又长胖了一大圈,我的床都快容不下它了,今日往我肩上一跳,到现在还酸着呢。”
上官觅捂着嘴笑问道:“它不会长成一匹马那么大吧?若能骑着到处跑可就好了!”
兰宁想了想,照这个趋势长下去还真不好说,或许一开始自己就看走了眼,它根本不是一只狐狸……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不免忽略了许侧妃,她心有不满,一腔火气全撒在了宫女身上。
“坐了这么久,茶凉了也不知道换,你们怎么做事的?”
正说着,一名宫女半低着头捧上来一盏茶,挨个添满了茶盏,随后施了一礼,也不等上官觅叫她起身,急急忙忙地端着东西走了。
转身的一刹那,兰宁无意中瞟过宫女的侧脸,觉得十分眼熟,想了半天,发现这不是刚才她撞到的宫女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
之前的情景一幕幕从脑海里划过,摔碎的瓷杯,石板上的白烟,绣花的手帕……到底哪里有问题?
她眸光落在了石桌上,茶盏十分精致,豆青釉烫金丝,还纹着几株萱草,里面漂了几朵玫瑰花瓣,散发着沁甜的香味。
许侧妃怀中的猫儿调皮,伸出舌头舔了朵花瓣在嘴里,模样甚是可爱。
“呀,你这小顽皮,真该打。”
她轻轻拍了下猫屁股,谁知那猫突然狂性大发,小腿一蹬冲着上官觅就扑了过去,连带着掀翻了一桌子的茶盏。
上官觅正偏着头跟兰宁说话,却见兰宁脸色突变,双手猛地推开她,随后猫爪划过她的手臂,停在凉亭的围栏上。
在场的所有人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那猫瞪着双幽绿的眼珠再次扑了过来,却在半空中被飞来的玉佩击中,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动也不动了。
兰宁与上官觅对视一眼,皆惊出一身冷汗,随后她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围了上来,手臂被人握住,掀开了袖子,露出了她一直戴着的鎏金墨玉珠。
她转过头,看到云霁惊忧未定的俊脸,再往下看,他腰间的栗色穗子被扯断了一半,空荡荡地悬在那儿。
“幸好没伤到肌肤。”他松了口气,替她捋好划破的衣袖,又问道,“可有摔着哪儿?”
她这才觉得腰间钝疼,想必是刚才磕到了石凳上,眼下这么多人围着也不好多说,她只摇了摇头,反而问起了上官觅的情况。
“王妃可有事?”
上官觅手肘也青了一块,倒无甚大碍,起身过来扶她,感激道:“多亏你把我推开,不然现下怕是已经破相了。”
兰宁轻扯着唇角没说话,手暗暗扶上了腰侧。
云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知道她肯定伤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抱起她走人,只好暗中撑着她的手臂,扭过头就开始问责。
“许侧妃,这是怎么回事?”
许侧妃也懵了,这波斯猫平时最是温顺,连花瓶也不曾碰碎过一只,今日居然会攻击人,实在匪夷所思。
“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何事?”
这里的情况终于引起了他人注意,简妃带着一群女眷浩浩荡荡地来到亭中,见这一地狼藉,顿时横眉冷竖。
嬷嬷立刻凑到她耳边说明了来龙去脉。
简妃扫了一眼默然而立的两人,吩咐宫女去请御医,然后转头训斥道:“没那个能耐就别学人在宫里养这些个畜生,今日是你走运,她二人没什么事,万一伤的是皇子们或皇上,本宫看你有几条命来赔!”
许侧妃跪在地上,面前就是猫的尸体,毕竟养了这么久,多少有了感情,心里既委屈又难受,不情不愿地认着错。
“嫔妾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请娘娘原谅嫔妾这一回。”
兰宁瞧着这一幕,心里却是雪亮的,许侧妃是背了别人的黑锅。
一般冲撞了贵人,第一反应都是惧怕责罚,那宫女慌张之余却仍记得掏出手帕拈起碎片,定是那花茶里有问题,她怕划伤了自己。
后来她再次送上茶来,没想到兰宁也在这,生怕她看出了端倪,匆匆忙忙就走了,好在新茶烫口,三人都没喝,结果猫舔了一下就发狂了。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想害的是两位皇妃,她虽撞破了这一场精心的谋划,却无法声张,只能眼看着宫女把碎片和尸体处理掉。
“本宫罚你禁足三月,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反省一下吧。”
简妃本就看不起出生低微的云震,许氏又搅了她的赏花宴,更是让她恼火,这处罚已算轻的了。
“是,嫔妾谢娘娘宽待。”
许侧妃垂头丧气地退下了,简妃嫌这地方晦气,刚准备离开,花园小径上奔来一个宫女,喘着气道:“娘娘,五殿下回来了。”
“霆儿?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颀长的身影已然踏进了凉亭,衣冠如玉,风尘仆仆。
他瞥过姿势暧昧的兰宁和云霁,目光微微一凝,随后径直往简妃走去,像是不认得他二人一般。
兰宁心口缩紧,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母妃,儿臣有事跟您说。”
简妃被他凝重的神色弄得不安,二话不说领着人回了蕴华宫,赏花宴算是散了,剩下的人兴致缺缺,没过多久也逐一离去。
兰宁还沉浸在他那深深的一瞥之中,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她知道,他生气了。
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导致他如此匆忙地赶回来,她担心得要命,魂不守舍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云霁拉着她坐下,道:“等会儿让御医给你瞧瞧伤着哪了。”
“殿下,微臣没事。”她扯回袖子站了起来,“恕微臣先行告退。”
上官觅劝道:“你还是让御医检查一下,我看你方才摔得也不轻。”
她心乱如麻,又不能去找云霆,只想回府等着他来,于是全当没听见,婉身施礼,匆匆往御花园的出口走去。
云霁以为她受了惊,紧赶两步追上她,趁着四下无人箍住她的双臂,心疼又无奈地哄着:“你要回去,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先让御医看一看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几乎像在哄小孩。
她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柔情满溢的眼里,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宁儿,别再躲着我。”
他的脸越来越近,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引力,双手似烙铁一般灼烧着她的肌肤,兰宁闭了闭眼,狠下心推开了他。
“殿下!”
这一声低促的轻喊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没有动情,也没有欣喜,有的只是无措与为难。
“殿下,你如此待微臣,微臣怕是一生也还不起。”
他唇角逸出一丝苦涩,道:“情之一字从何还起?我所做的一切,你若能从中得到一点快乐,我亦满足了。”
兰宁黯然地注视着他,道:“殿下,微臣希望你也能快乐。”
她不愿伤他,可心已给了云霆,怎能再分给第二人?千般情意空付东流水,最后也只能辜负,他心痛难忍,她亦心痛难忍。
云霁轻轻握住她的肩,眉间愁绪浓得化不开,却依然勉强笑道:“宁儿,我不会放弃,有朝一日你想回头了,我都在这。”
她再也听不下去,挣开双手落荒而逃。
他望着她的背影一声长叹,宁儿,你真能狠心忘记那画中的一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