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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桑淮收到消息之后脸色阴沉了一瞬,却没有立刻返回营地,而是在林子里兜转了半天,打到许多猎物后才悠然驾马归来,此时已经入夜,帐篷前伫立着的一群人已等候多时,分别是楚惊澜、谢邈和谢渊,还有一些守卫和宫人。

除开楚惊澜,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待楚桑淮行至跟前,众人纷纷下跪行礼,视线内顿时如削竹般矮了一片,那只咽了气的白额吊睛虎就这样出现在楚桑淮面前,一支白羽箭正中额心,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见状,楚桑淮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丝沉冷的笑。

“许久不曾见过皇弟开弓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精准。”

楚惊澜面上无波无澜,平声道:“区区陋技,臣愧不敢当。”

“皇弟这就是过谦了。”楚桑淮走过去拔下那支箭羽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却没有叫他们起身,“朕记得当年先帝也曾就此夸奖过你,你亦不负众望,每次都拿下了兽首,就像今天这样。”

血渐渐从老虎的额头流了出来,染红了刚冒出芽的青草,腥气扑鼻,非常难闻,然而没有人顾得上去捂鼻子,就连垂首静立的宫人都察觉到皇帝另有深意,于是悄悄掀起眼帘望向楚惊澜,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楚惊澜星目微敛,大半边脸被笼罩在篝火的阴影下,情绪模糊,教人看不分明,但一张口,每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

“皇上,陈年往事臣已经记不太清了,今日拿下兽首乃是意外,并非臣之技法有多高超。”

楚桑淮眉峰微扬,勾勒出一道浓黑的薄翳,身形再一转,整个人都沉入了夜色之中,衣摆迎风猎猎翻飞,透着连火光都无法熨暖的阴冷之气,莫名令人胆寒,可就在这时,旁边冷不丁地传来了叩头声,声音略重,连泥土都下陷了几分。

“启禀皇上,一切皆因微臣不慎惊动猛虎而造成,更连累王爷陷于险境,微臣难辞其咎,恳请皇上责罚。”

边上的谢渊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双手拢在袖中,极力隐忍才没有上前去把谢邈拖开。

这个蠢货,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不要紧,可别拖累了谢家!

“这么说来你确实有罪。”楚桑淮幽然转身,却把目光投向了谢渊,似笑非笑地说,“不知谢卿认为该如何处置你的侄儿?”

谢渊心里咯噔一跳,忙不迭伏下了身子道:“臣惶恐,小侄差点害死王爷,理应按罪论处,臣固然于心不忍,但国法当前,臣身为两朝老臣又蒙皇上重用,岂能在这种事上偏私?只是小侄之过与臣没有教导好有极大的关系,还请皇上公正处置,允许臣代小侄受过。”

说罢,他磕了个响头,伏地不起。

谢邈听完这一番话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渐渐沉了下去。

谢渊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不知内里的人还以为他是位多么正直又爱护小辈的人,实则不然。按理来说,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通常是为小辈脱罪,即便脱不了罪也要想尽办法减轻处罚才对,可他整段话里压根没有为谢邈辩驳过半句,反而定死了谢邈莽撞害人之罪,结尾那句话更是做足了表面工夫——若皇帝真的公正处置,又怎会让他代谢邈受过?

到底是条老狐狸,狡猾至极。

在场的几个人基本上都心中有数,却没有人揭穿他,楚桑淮更是被激起了兴奋的感觉,只见他把手中箭矢往谢邈肩头一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那锐利的箭镞就在谢邈的颈动脉上来回摩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划破皮肤,鲜血狂涌,令人看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谢卿此言有理,但朕觉得既然皇弟没事,也就不必重罚他了。”楚桑淮转过头望向那只老虎,似乎突然来了主意,轻轻松松地笑言道,“这样吧,这老虎本就是皇弟该领的彩头,可这皮被血浸污了也用不了了,不如就让谢邈弥补皇弟一张皮吧。”

此话一出,再配合他的动作,顿时惊出谢渊一身冷汗——难不成他是要扒了谢邈的皮?

也怪不得他会如此想,先前宫里一个小太监不慎打破了御书房的花瓶,最后就是活生生被割下皮肉死的,其他类似炮烙凌迟的残酷刑罚也不少,都不算是新鲜事了,只不过后宫里面向来黑暗,谢渊听了也没在意,如今竟然用到了前朝的臣子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当下就有点着急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的亲侄儿在眼前被处以极刑,他却没能拦下来,那他今后还怎么在朝中混下去?

电光火石间,谢渊也没想太多就急急开口了:“皇上,还请您……”

“皇上,臣既是无意中射杀这只白额吊睛虎的,自不敢讨什么彩头,只是扰了皇上的兴致,臣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于臣。”

楚惊澜沉稳的声音划过众人耳帘,清若裁风,铿锵有力,谢邈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他面上一片凛然,如临百仞之渊而丝毫不惧,不知不觉,他的心神亦肃定下来,正欲再次请罪,楚桑淮却将那箭簇往边上一掷,勾着唇笑了。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请罪,不就是宰了只老虎么?”

三人皆噤声不语,偌大的草坪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

楚桑淮笑得愈发深邃,瞅了他们半晌,道:“这样吧,朕替你们想个折中的法子,谢邈行为鲁莽,伤及皇亲,官降二级,皇弟因此受了惊吓,不如就在家里好生将养着,近日也不必参政了。”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谢邈脸色微僵,楚惊澜却是没什么表情,刚要磕头谢恩,楚桑淮又说话了。

“哦对了,这彩头还是要领的,不然也太不像话了。”他双指一弹,召来两个宫人吩咐道,“去拿两个水晶杯来,各盛一杯虎血给王爷和谢大人,让他们去去晦气,省得过几天狩猎再撞上这不长眼的畜生。”

两人微滞,旋即顿首道:“谢皇上开恩。”

要他们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茹毛饮血已是赤.裸裸的羞辱,可谢恩仍不可少,因为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桑淮看着他二人将那杯腥臭的虎血如数饮尽,狭长的双目微微一闪,唇边同时滑出一缕森然笑意,之后便径自掀帐而入,步履中都透着几分畅快。

谢渊亦随之起身,深深地看了谢邈一眼,旋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剩下的两人都算是刚刚死里逃生的,神色却不尽相同,谢邈转头朝楚惊澜望去,想从他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可楚惊澜只是漠然挥袖而去,连短暂的眼神交流都不曾有过。

暮色渐浓,一轮玉蟾高挂,毓兰殿中仍是灯火通明。

夜怀央已不知在房内走了多少圈,就在地砖快被她踏烂之时外头终于传来了门闩转动的声音,她匆忙往外奔去,正好撞进熟悉的胸膛里。

“别慌。”楚惊澜的声音从头顶晃进了耳朵里,沉沉的令人安心,“我回来了。”

夜怀央一颗心归了位,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气,猛然闻见一股血腥味,当即就弯下身子呕了起来。楚惊澜眉峰一拧,立刻唤来月牙照顾她,自己则迅速回房洗漱去了。

“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又吐起来了?”月牙拈着丝帕为她擦去秽物,随后侧过身子拿来一盏温水给她漱口,眉眼间仍含着浓浓的忧色,“小姐,您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走廊边某个瘦削的黑影立时刹住了脚步。

“别胡说。”夜怀央轻斥,声音有些发虚。

“要不让陆大夫来给您看看吧,老这么挺着哪行啊……”

夜怀央不说话,直起身子就往里走,显然还惦记着楚惊澜有没有事,月牙见状嘟了嘟嘴,也拿她没办法,于是把东西收拾好就出去了,顺道关紧了房门。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楚惊澜从浴池中拔身而起,随意裹了件丝衣就出来了,胸前还挂着几颗水珠,夜怀央走过去埋进他怀里,也不管是不是蹭了一脸的水,只闻着清爽的皂角味心里便舒畅了不少。

“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想起刚才的血腥味,夜怀央后知后觉地翻开他的衣裳四处查看,他却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前,低声道:“没有,兽血罢了。”

“那就好。”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此刻才觉腿脚酸软,浑身无力。

楚惊澜知她定是着急坏了,索性揽着她在圆几旁坐下,然后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撞上那只老虎了?是不是谢邈引来的?”

心稍微镇定下来夜怀央就像连珠炮似地问个没完,楚惊澜安抚性地吻了吻她,简明扼要地说:“谢邈只是替罪羊,幕后黑手另有他人,是冲着我来的。”

“那……楚桑淮就这么放过你们了?”

楚惊澜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摸上了她柔滑的脸颊,道:“谢邈被降了职,我最近也无须参朝议政了。”

夜怀央秀眉一剔,眼中溢出丝丝怒色,尔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从袖间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团放在楚惊澜掌心,道:“天栖楼才递来的消息,你快看看。”

楚惊澜展开纸团一看,眸光微微凝住,继而轻笑道:“还真是及时雨。”

“那当然,我手下的人哪有办事不利索的?”夜怀央傲然一笑,旋即眯起了凤眸,“是不是该让擎风那边动手了?”

楚惊澜默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