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澜抱着怀里滚烫的娇躯,听她克制不住地频频咳嗽,本来已是分外心疼,可以想到刚才她就是这样强忍着不适与裴元舒见面的,顿时又难忍怒火,偏偏堵在胸口发不出来,焦灼中夹杂着刺痛,难以平息。
夜怀央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滔天怒火,只怕自己等下再吐起来会弄他一身,于是撑起软绵绵的胳膊想要离开他怀里,结果他二话没说就把她压了回来。
“做什么?”
“你离我远些,咳咳,一会儿弄脏了……”
楚惊澜的脸又是一沉,恨恨道:“弄脏了就弄脏了,便是我怀里有刺你现在也只能待在这,哪都别想去。”
话音甫落,温热的大掌就贴上了她的背心,缓慢地为她抚顺气息,她不知不觉卸下了所有力气,将全部重量依托在他身上,而那双稳健的手臂始终环在她腰间,给予她最温暖最有力的支撑。
过了片刻,咳嗽声逐渐停下,楚惊澜抬手取来温水喂她,她吞了两口就不愿意再喝,他也不勉强,放下茶盏又继续为她抚着胸口。
“可舒服些了?”
夜怀央轻轻点头,面色舒展了些,只不过因为高烧肆虐整个人还是有些昏沉,忍不住闭上眼睛靠向他肩头,却又听见他道:“等医官来看过了,喝了药再睡。”
“嗯。”她轻声答着,闻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香味,神智略微清醒了些,“靖州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神策军连夜端掉了邓天贯的地下军械库,翻出无数铁证,我已经差人将其送回王都了。”
“那就好。”她缓缓垂下长睫,又不说话了。
楚惊澜见状,心里翻滚的怒焰仿佛被倾盆大雨浇过,噌地就熄灭了,只留下渺渺余烬,充满了无力感,他忍不住伸手覆上那张泛着淡淡红晕的小脸,低声道:“你尽记挂着这些事情做什么,倒不如冲我发泄几句,心里也舒坦些。”
夜怀央闻言一笑,凤眸中漾着浅浅波光,清澈而柔软。
那天他冒着危险在山上寻了她几个时辰,见到她受伤立刻方寸大乱,后来到了燕州之后又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一夜,这些她都是清楚的。想他叱咤风云多年,几度历经生死都不惧分毫,却因为她受伤而如此失态,若不是爱极了她又何至于此?如果遭受这点病痛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她倒宁愿挨这一下,也省得天天跟他磨了。
想到这,夜怀央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浓,轻轻握了他的手说:“我是病了,又没病糊涂,做什么要冲你发火?”
楚惊澜低头看着她,眼中浮起丝丝缕缕的痛意,“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你心疼吗?”她浅声问道。
楚惊澜长叹一声缓缓拥紧了她,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了过来,在他心上反复燎烧,让他备受煎熬,声音也随之越发低哑:“先前不知这二字是何滋味,见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始知其苦。”
夜怀央深知他能敞开心扉说出这样一番话有多不容易,遂按捺住内心的波澜柔柔地笑道:“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既然如此,还提这些做什么?”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楚惊澜默默地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迟迟赶来的医官和月牙此刻已到了外间,推开门瞧见里头隐约相拥的身影都有些讶异,一时不知该进去还是该回避,双双愣在了外头。楚惊澜听见响声抬起头去,见人来了也不放手,坦然唤道:“都进来罢。”
两人这才先后步入房内,各自见过礼后,月牙搬来一张矮凳放在层层垂低的幔帐边上,医官屈膝坐下,引来红线细细诊脉,一按之下虚软无力,宛如空谷沉荡,他捋着胡须沉吟半晌,将将收线起身就听到楚惊澜发问。
“王妃病情如何?为何会连连呕吐?”
医官躬身答道:“回王爷,王妃是因为腿伤引发高热,精神气血都有所伤损,之前所用的药虽然见效甚快,但较为辛热,以王妃目前气血两虚的情况看来不适合再用下去,待下官开个温和的方子先为王妃散了热,再用些滋阴补血的药膳来调理,方为妥善之举。”
楚惊澜眉头皱得死紧,冷声道:“即刻去办,如果王妃出了半点儿差错,你就跟前几个医官作伴去罢。”
“是,下官省的。”医官悄悄地抹了把汗,转身退出了房间。
夜渐渐深了,新药从配制到熬好还需要一段时间,月牙便出去盯着了,之后夜怀央又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楚惊澜放不下心,索性换了衣服上床陪着她,待她缓过劲来竟开始揶揄他。
“王爷好几天不见人影,妾身还以为是荣郡王给您送了几个美人,让您乐不思蜀了,没想到今儿个倒想宿在妾身房里了?”
楚惊澜嘴角微微一抽,道:“好好说话。”
“唔。”夜怀央淡淡的应了声,尔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想你了。”
楚惊澜的心蓦然一软,俯首吻上她的额角,柔情满溢,“明天我让唐擎风把文书都搬过来,就在这房里写。”
之前哪里是因为公事才不过来的,分明就是越不过自己那道心墙,现在终于拨云见日了,他一心一意只想与她温存,她又岂会拒绝?不过靖州的后续扫尾工作确实繁琐,有好些是要等王都那边决议之后再继续进行的,只是朝廷上下现在恐怕还处于震惊之中,短短半个月,楚惊澜单枪匹马的就把叛乱势力的源头给解决了,就连楚桑淮应该也没有料到吧?
她已经预测到回王都之后局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了。
“是不是弄完这些事情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楚惊澜摩挲着她的脊背温声道:“等你好些了再回去。”
“王都那边不要紧么?”她担心他们在这停留太久楚桑淮又会搞鬼。
“没事。”楚惊澜一语带过,停顿片刻又道,“倒是你,信被我扣下了,为免麻烦还是再补一封寄回去罢。”
他会这样说,代表他已经猜到夜怀央这么做的原因并且由衷地信任她,而她一个字都没解释过,他也没问过,这对一个遭受过背叛的人而言有多艰难她是知道的,好在风雨已经过去,那封信不再是他们之间的芥蒂,且让他们更加亲密。
“若我真是皇后派来监视你的,你会怎么办?”夜怀央仰头看着楚惊澜,眼中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闪亮无比。
楚惊澜回视着她,眸光炽烈如火,熊熊燃烧,深处尽是不加掩饰的执念,莫名生出一股凌锐的霸道来,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会把你囚禁在身边,苍凉北地,繁华王都,我在哪你就在哪,这一世都休想离开我。”
“我巴不得。”
夜怀央宛然一笑,贴上去吻住了他的唇,情潮涌动之下习惯性地往他身上黏,竟忘了自己的腿受了伤,不经意间传来一阵剧痛,她顿时吸了口凉气,楚惊澜亦回过神来,温热的大掌立刻覆上了她的伤处。
“说话就说话,你乱动个什么劲?”
他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渗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夜怀央痛得没了力气,软软地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等了多时的新药也在这会儿送来了,月牙端着粉彩西番莲瓷碗来到榻前,楚惊澜顺手接过,用银匙舀了药来喂夜怀央,她小口小口地吞着,极为乖巧,苦得舌头都麻了也没抱怨半个字,还偷偷掀起长睫去看他专注喂药的样子,宛如饮蜜一般。
喝完药,月牙奉上温水给她漱口,随后自然而然地扶着她起身,楚惊澜大手一拦,道:“做什么去?”
月牙面颊微红,吞吞吐吐地说:“回王爷,是……去方便……”
楚惊澜目中微光一闪,似有笑意从中掠过,旋即打横抱起夜怀央朝后间走去,夜怀央烧得昏昏沉沉,反应甚是迟钝,待走到恭桶边才反应过来,霎时瞪大了眼睛。
“你做、做什么?”
“带你来方便。”楚惊澜淡淡答着,面上却隐约含了一丝促狭之色,夜怀央一眼就瞧出来了,冷不丁地红了脸。
“我自己可以的,你快出去……”
“平时闹幺蛾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害羞?”楚惊澜把她放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粉颈,无端令人心颤,“你是想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
夜怀央被那幽魅的眼神紧紧攫住,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而他的大掌已经滑至腰间开始轻扯起她的束带来,她心如擂鼓,半晌才咽了口口水说:“我自己来,你出去等我。”
楚惊澜收回双手环抱于胸前,低下头定定地瞅着她,显然没打算要走。
夜怀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会是在这种情形下,都快哭了:“你就不怕臭么?”
“我怕你冻着。”
这房间没通地龙,四处冷飕飕的,楚惊澜怕夜怀央病情加重也就不再跟她磨蹭,闪电般提起她的腰就把裙子脱了下来,她整个人都呆了,血液噌地涌上了头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都说了我自己来!你非要看!”
夜怀央恼羞成怒,楚惊澜忍着笑摸了摸她的脸,道:“我不看,你快上。”
他在这她怎么上得出来!
就在这时,月牙就像神仙般顶着万丈光芒出来解救了她:“王爷,唐侍卫来了,说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楚惊澜眉峰微沉,又瞥了夜怀央一眼,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动作快点。”说罢,转身掀帘而去。
夜怀央瘪着嘴坐在那儿,简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