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索扎穿了巴蛇本体之后,原本濒临断裂而发出的嘎吱声没有了,反倒如同被绞盘收紧的缆绳,开始将巴蛇的身躯往回拉扯,这其间发出来的声响,也沉闷得如同绞索。若是细看,还能望见缚龙索上头有无数明亮的符文飞起,在链身三尺内盘旋飞翔。
宁小闲终是舍不得长天的身体承受这样的痛楚,因此缚龙索并未直接从巴蛇七寸贯穿而过,而是偏移了数十丈。
此时巴蛇自是极力挣扎,庞大的躯体翻滚之间,将黑石地面和牢墙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可是无论它砸坏了多少次,地面和墙体也是瞬间就弥补完毕,平滑得没有一丝痕迹。
就在宁小闲的眼皮子底下,巨蛇的身躯被一点一点拖动,无论它如何猛烈挣扎,都被锁链拉拽着向牢墙移动。那样壮观的场面,真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虽然缓慢,但坚定不移。巴蛇无论如何翻滚,那双巨眼始终盯在她身上,里面射出来充满仇恨的光芒,令任何人都胆颤心惊。宁小闲也被它瞪得双足发软,却还得强自镇定。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巴蛇终于被拖回黑石壁前,缚龙索紧紧扎在墙壁内,令它连翻身都不能了。随后这一处监牢再次搭建起来。不过这一回神魔狱考虑到了它的大小,栅栏大得像擎天柱,其间距让七、八个宁小闲并肩走过都绰绰有余。与此同时,方才被巴蛇损坏的数百间牢房,扭曲的栏杆被迅速掰正,倒塌的墙体也重新堆垒回去,狱灵的力量无影无形,却在短短二十个呼吸内,就令整个神魔狱第一层完全恢复了原状。
这里又重新静谧,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她这才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缚龙索再强大,想与巴蛇对抗亦是很难。不过他们身处神魔狱内,缚龙索与这件珍贵的神器配合起来,却能收到奇效:缚龙索会抽取巴蛇的神力,一部分增强己身,一部分送到神魔狱作为狱灵运行的动力。所以巴蛇实际上是在与自己的力量对抗,他用出的力气越大,缚龙索和神魔狱的对抗之力也就越强大,反之亦然。
这样挣扎了一炷香的功夫,兴许是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巴蛇剧烈翻腾的身躯终于停了下来,最后重新恢复成人形。
这个形态最节省力气。既然一时挣脱不得,他也不愿自己的力量白白被神魔狱汲走。
他一变作人类,就能看出缚龙索乃是从他的左肩琵琶骨穿透,那位置好巧不巧地与长天上一次被困时一模一样!随着巴蛇真身体型的缩小,缚龙索也与他一起转变,现在看起来又恢复了银链模样,依旧只有小指头粗细。
往事又重演。就在这一瞬间,连阴九幽都有些恍惚了。三万多年前,是他亲手用缚龙索将长天锁在了神魔狱当中;而三万年后,这具身躯又重被缚龙索捆绑,重新困在了神魔狱里。只不过,这一回被困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这是何等诡异的轮回?
接下来,整个神魔狱第一层也恢复了原状。
宁小闲慢慢走进牢房。她身为此地主人,视栅栏于无物,轻松就能从缝隙当中走进来。在阴九幽跟前一丈处站定了,她侧头望着他道:“功败垂成的滋味,很美罢?”
阴九幽喘息未定,眼中紫光翻涌。他处处苦心积虑,隐忍了这么久才换来些许主动,并且明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形势居然直转而下,转眼变作了阶下囚。以他阴沉的性格也是怒不可遏,瞪过来的眼神恨不得吃掉她:“若我有朝一日能脱出神魔狱,必将你神魂抽出来,送入九天雷狱中,偏又保你不死,这般日日承受天雷轰击,直到满千年之数!”
宁小闲双手环胸,撇了撇嘴道:“我等着。”大话谁不会说。
“哐啷”一声,银链发出脆响,却是阴九幽蓦地起身,顶着缚龙索的强大拉力向她这里迈出一大步!
这动作突兀得很,宁小闲惊得后退两步。所幸缚龙索再次发力,将他生生拖了回去,狠狠地撞在石墙上。
还要负隅顽抗么?她下颌轻点,缚龙索就顺从她的心意,将阴九幽的双手也扭成了麻花儿,反绑到身后去了。
阴九幽:“……”这是把他当粽子裹的节奏吗?
眼看这家伙终于动弹不得,宁小闲才长吁一口气,不想喉头一甜,却引发一连串地咳嗽。神伤而身损,她这一放松,就觉支持不住,咳得弯下腰来。
阴九幽瞪着她,宁小闲捂着嘴,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一刻钟之前她和这人的道行差别判若云泥,一刻钟之后她和这人的遭遇也是判若云泥:这纵横南赡部洲无敌手、连长天都在他手中吃了大亏的绝世凶人,终于被她狠狠践踏进了泥里,再也不得翻身!
两人这么互视了一会儿,阴九幽眼中的怒色渐渐褪去,面上神色也越来越平静,最后居然还带出了一丝玩味来。他慢慢坐下,往后斜倚在黑石墙上,一腿屈起,一腿前伸,姿势居然慵懒得很,仿佛他所坐的不是大牢里冰冷的石床,而是铺锦叠缎的云纹躺椅。
这人心智深沉坚定,看眼下的情形也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再生气懊恼也是无用,索性将脾气都收敛起来。宁小闲对他情绪收放自如这本事实是有些钦佩的,只因她绝做不到这一点。
就听他用惯常懒洋洋的语调道:“我至少有三万多年没进过神魔狱了,在这里呆上一阵也不错。”
这妖孽以为自己来度假么?宁小闲冷冷道:“有你的苦头吃。”
“哦?”阴九幽一对紫眸看起来兴致勃勃,“你要怎生教我吃苦,我倒是好奇得很。你看,你这情郎的身体甚是皮实,使的力道小了它自无知感,使的力道大了,你心下舍得?”
想起这个,宁小闲也觉得头疼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