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生气?”高原不敢相信的问道。
“生气!但也没到想你有事的地步,你别放在心上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
听她说这话,高原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是又要和他说拜拜啊。
“你是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对么?”高原语调落寞,其实是恨的牙根痒痒,她要敢说是,今天他也把话撂这了。不管她会怎么想,也绝对不让她走出这个门,非办了她不可。
田恬低头不看他,过了能有半支烟的时间,高原已经在想究竟该不该将她就地正法的时候,她说话了:“上次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从来就没认真考虑过你说的话,就认为我们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会是一对合适的伴侣。现在我依旧这样认为,我们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生活态度,都不适合在革命的道路上携手共进。
可是,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你爱的人好找,但爱你的人却难遇。
刚才那样的情况,你都能控制住自己,没爱的人,是不懂得珍惜的,我相信你是真的心里有我。错过了你,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真心爱我的人,我不想自己后悔。所以,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处处试试吧!”说完,田恬抬起头,冲高原微微一笑,满眼的认真。
她话音落下,高原这个上杵天下杵地的东北爷们,差点腿一软坐地下。他这个心啊,随着她的话,跟坐了蚂蚱车一样,上蹿下跳的。当年鬼子进村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过啊,现在就因为这个小丫蛋儿的几句话,多悬乎闹出大洋相。
“你说真的?不匡我?”他不敢相信的问道。
大小姐最烦有人质疑她说的话了,翻了个小白眼儿,不耐烦的说:“是真哒!”
哪知道话音刚落,她被人抱起来,疯狂的转动起来。田恬今天的神经没少受刺激,大起大落的,没预兆的冷不丁双脚一离地,她也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啊!~
像是回应她一样,高原也‘啊’的跟着喊起来,到最后又开怀大笑。活这么大,他从没这么放肆过,也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高兴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高原慢慢的停下来,却依旧抱着田恬,让她和自己视线持平。
“一一,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后悔的!”
田恬一直以来,对高原都没有那种爱情的感觉,但此刻,在他情深又认真的承诺下,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如雷。
对于感情,田恬和高原俩人都半斤对八两,相视一会儿后,非常默契的同时害羞的把头扭到了一旁。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田恬侧过身子,转着手指扭捏的说道。
“嗯,那慢走。”高原更绝,连留都不留一下。
好像每到这个时刻,高原的智商总是特别让人着急,就这样的还总想着和女生谈朋友。当然,现在的时代这种纯情boy特别吃香,但田恬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能哄她开心的。以前的时候,她就想找个宋小宝那样的男朋友,每天光看着就高兴。在这里,也就碰到于会计是这种逗逼的属性,但俩人只是聊的来而已,
俩人才接触过一回,她不可能因为和谁聊的好一点,就开始想入非非吧。
田恬扭头就走,连再见都没跟他说,高原被甩了这么大个脸子,又看到外面已经黑透的天色,这才算反应过味儿来,赶紧拿着手电筒追了出去。
高原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体会过有亲人在身边是什么感觉,更不懂怎么对别人好。送完田恬回家后,他就跟困兽一样在屋里瞎转悠,三更半夜的,他就把炉子捅着了开始做饭。
边做还边嘿嘿的笑,炉火映衬着他的脸忽明忽暗的,配着屋外面呼呼作响的北风,怎么看怎么渗人。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高原抱着棉袄里放在胸口的饭盒,一直在一小队负责的区域外围徘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去却又迈不开腿,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理由把田恬叫出来,怎么办!
而且他还悲催的发现,除了支书,他竟然没一个能跟他商量给他出主意的人。高原突然意识到,他与人为善左右逢源固然是好,但却难以结交知心的朋友。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如果他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山沟倒没什么,真想做什么大事,没朋友帮衬可不行。
这也可以说是高原的一个契机点,因为他的这些感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让他在以后的大学生涯中,结识了很多一辈子守望相助的朋友。
也许是俩人心有灵犀,高原正在这转磨磨呢,田恬扛着个斧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往这边走过来了。她光顾着后面有没有人看见,没想到前面能有人,高原一招呼她,可把她吓一大蹦。
“你差点吓死我!”还以为偷懒被发现了呢,逃避劳动可是大罪名,能不害怕么,田恬小脸儿煞白,摸着胸口说道。
要换以前,高原肯定会说一句‘不至于吧’。可现在田恬是他新上任的‘女性’同志,他就算没这方面的经验,也明白对待‘女性’同志和对待同志是不能一样的。
高原嘿嘿一笑,憨厚的挠挠后脑勺,他一贯爱用这个办法,让人降低对他的戒心,去欺上瞒下。
“正好,我给你包了饺子,酸菜肉馅的,你快趁热乎赶紧吃吧。”
饺子!!!田恬随着这两个字,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站着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啊!
别看她占了个大小姐的身份,可自从来了,她是一天资本家的福都没享着啊,光跟着吃挂落了。去年过年,她跟着田家老两口,就顾着担惊受怕了,根本想不起年不年的。今年眼瞅着又到年根儿了,看这架势啊,不用说饺子了,shi都快吃不上热乎的了。
高原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饭盒,外面用毛巾裹的严实,一打开直冒热气!
“快吃吧,趁热,一会凉了!”他又从毛巾里摸出双筷子,递给田恬。
高原的饺子包的相当实惠了,皮薄馅大,都快赶上孩子的小拳头了,田恬夹起一个,直接就扔嘴里了。说实话,她也才知道自己的嘴竟然这么大,但如果有需要,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个。
“刚出锅的,你别烫着!”只看她吃,高原就觉得特别的满足。
“你别说刚出锅的了,现在就是刚下锅的我也能吃下去一盆。”田恬一边嚼着饺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至于什么卫生礼仪,都快饿死了,现在说那些臭氧层子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高原揣着手蹲在她旁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吃,呵呵笑了两声说:“生的咋吃!你爱吃,等过两天生产队杀猪,我再给你弄纯肉馅的。啥菜都不放,就一丸儿肉,一咬直流油。”
现在田恬不眼馋那个,吃到嘴里才是真章的,一连气吃了半盒饺子,也算是垫了底了,她塞给高原让他也吃。
“我在家都吃了,这都是特意给你带的,你吃!对了,你怎么到这头来了?”高原又问。
肚子不空了,田恬也不那么狼吞虎咽了,这无关形象。在农村搞生产,整天灰头土脸累的跟狗一样,还有什么风度可言啊,只是为了不做胃病而已。
听到高原的问话,田恬得意的一笑,说:“支书说,让女同志把断枝收拾回村里,到时候统一各家分配。那么多女同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就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高干事!你不会检举揭发我吧。”
高原摇头,依旧保持那个农民揣的蹲姿,嘿嘿笑了笑,说:“工作哪有干完的时候,劳逸结合应该的!我一会儿想想办法,把你从林场调回去,这又冷又累的,哪是你能干的。”
俩人发展成‘男女’同志关系了,他又说这话了,当初是谁从中捣的鬼,才让田恬又被调回林场的啊。
“我怎么了!这些天工作不是也干下来了!你也别费劲了,听她们说这几天就得下大雪,大雪封山也就砍不了树了,再坚持两天吧。”
高原也听老人们预测了,基本是有十之八、九的可能,那也就不差这两天了,让她锻炼锻炼也好。还记得前几天她刚来林场的时候,动弹两下跟要命一样,看看现在多有活力。虽然不指望她多能干,但大队这些活也都能拿起来才行,这样他一时照顾不到的时候她才不至于多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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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大雪真封山了,东北正式进入猫冬的季节。现在可没以后的什么温室效应,户外是真正的滴水成冰,零下四十多度。每年都有因为各种疏忽冻死的人,所以没有特殊情况,队上的人是不许出村和上山的,就算回娘家也要先批条子。
要说不出去也行,忙活了一春一秋了,好好歇一冬也行。这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不躺着也没体力去干别的,今年村子里新生的孩子都比往年少了好几倍。可就算你想休息,也要看组织上同意不同意,农闲期间,每天都要到大食堂里学习半天,另外半天也要在大食堂里进行集体劳动。比如搓麻绳,缝麻袋,给团里的战士做拥军鞋。
因为大家都吃不饱,积极性就不高,但架不住口号喊的响‘一天不学习,思想有问题;学习让人进步,懒惰让人后退’。现在谁敢担上思想问题这几个字啊,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恐怕背错语录被人抓到小辫子。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参加学习的人,中午都给发块烤地瓜或者烤土豆,这也是每天大家最期盼的时候了。
像这种学习会,都是先进或者红旗手的专场,每个人都要讲在工作中总结出的经验。还要承前启后有故事性和启发性,比如先是消极怠工或者遇到各种困难,受到群众人民的帮助,最后终于成功。
别人讲的时候田恬没啥想法,顶多是心里暗暗吐槽换汤不换药,但高原上去后,就怎么看怎么都想笑。在她的印象中,高原虽然勤劳肯干,但绝对没有时代人的不知变通和奉献。
所以他作为时代楷模,在前面一本正经的分享着他的先进事迹,田恬就在后面窃窃的偷笑。
高原虽然在前面做演讲,但实际心也都在田恬身上呢,看她在后面乐的跟偷了油吃的小老鼠一样,不用猜都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没想啥好事。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和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刚开始还以为是大户小姐的矜持。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和了解,才发现她的格格不入,哪里只是面上浅显能让人看的出来的这些,简直是从骨子里完全不认同。
说他们形式大于实际,浮夸又不现实!
但高原是老油子,真人精儿,当时他说:“现在社会就是如此,只有你是不同的,那不管你是对错,有毛病的那个人就是你。”
说实话,来到这个平行时空这么久,就算接受了穿越时空的现实,却一直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总觉得现在的苦日子早晚会过去,挺一挺之后就是彩虹了,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打剧情副本,不得不走的一个过程。
高原的这番话,却将她拉到了现实中,是啊,在她以为不过是一场戏的时候,游戏掉的却是自己的人生。她在看戏,别人又何尝不是拿她当戏看。
自那后,她端正了自己的心态,努力融入集体,积极表现争取赢得荣誉!积极的面对生活,才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就算她并不屑于这些所谓的荣誉,但不能否认的是,有了这些就如黄袍加身一样,确实得到了很多便利。
但一个人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对着熟悉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搞些恶作剧,比如现在。
高原也深知她的劣根性,在前面手握拳放嘴边大声的清了下嗓子,说:“咳!有些同志,注意点组织纪律性啊!不说把发言的这些同志的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去理解,最起码也要虚心学习!”
下面听课的这些群众和同志,哪个手里都有点活儿,女同志手里基本都有针线活,男同志一部分在炉子跟前烤地瓜,一部分在搓麻绳。因为现在天短,时间不够,就工作和听课同时进行了,这是支书特批的啊。
就在大家都懵懵的时候,就田恬自己知道高原说的是谁,趁别人没注意,她冲着前面的高原做了个鬼脸。高原被她搞怪的样子萌了一脸血,不受控制的就想咧嘴笑笑,却发现场合不对,赶紧又清了下嗓子,恢复成严肃认真正直的样子。
田恬不会做鞋,就和男同志一样搓麻绳,这种粗麻和以后人民穿的那种麻布衣服不一样,特别的粗糙。常年干活的人手上一层厚茧,搓麻绳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田恬这样的,弄不好就一个小细口子。
虽然劳动的时候带点伤,就像是军功章一样,能赢得大家的尊重。但田恬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荣誉重要,但小命儿才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虚荣豁出命去。
学习时间过后,就是劳动时间了,因为不是定性劳动,大家都按自己的喜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边做活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
高原背着手,非常认真的检查每个小团队的工作进度,虽然没往田恬这头看,但她就是敢肯定,高原这是想到自己这组来。别看他装的正经,其实他黏糊的紧,一有机会就想往自己身边凑,但一有外人,他就会把自己端起来。
看他慢慢的走过来,田恬也拿起架势干活不去看他了,其实耳朵竖着眼睛瞄着,整颗心好像都提起来了一样。高原也没比她好多少,别看他像没事人一样还挨组指导工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蹦的跟擂鼓一样‘扑通扑通’的。
再长的路,总有走到终点的时候,高原故作自然的清了下嗓子,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么?”
她们这圈人有六个,高原挨个问了两句,唯独没问田恬。但不是因为生气什么的,他这是为了证明他们俩人之间关系清白。
大家都说没有,唯独田恬也为了避嫌,一声没吱。
这两人也是让人醉了,也就是在这种闭塞的年代,大家都比较纯情,没人看出他俩的猫腻来。换以后,就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俩人准有事儿。
高原就站在那,问东问西的,问这个为那个,但就是不问他田恬。田恬呢,平常干点活抽筋拔骨,干一分钟歇三分钟的选手,这会儿手脚却利索的不行,一点小差都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