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缓和了语气,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道:“琬琬,你不要怪我把话说重了。有一些话,大哥是一定要和你说的。”
他停顿一下,看向前方,又道:“秦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你若想安稳快活地度过一生,那么他……绝非你的良配。”
苏琬怀里的团子似乎被马车里发出的动静吵醒了,它半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朝苏琬叫唤了一声。
“喵。”
苏琬忙低下头,安抚怀里的团子。团子惬意地眯了眯眼,翻了个身,将毛爪子搭在头上,不知不觉蜷缩成一团,又睡了过去。
苏珩道:“我刚刚跟你说的那番话,并不是要阻止你。只是,你的选择,或决定接下来你应该面对的事情。琬琬,你要自己考虑清楚。”
“我……”都知道的。
苏琬抚摸团子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在心里小声地道。
*
从狩猎场返回到上京城,也有约莫两个时辰的脚程。
苏琬一行乘坐马车回到苏府时,已是酉时三刻。
云和郡主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精致可口的吃食。鲜香美味的墨鱼羹、荷香四溢的荷叶鸡、香嫩多汁的牛柳炒白蘑、清爽可口的明珠豆腐、油而不腻的油焖草菇、香甜软糯的豆沙卷……
虽都是平常人家的寻常菜式,但看起来也让人食指大动。
苏珩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云和郡主将他的异样看在眼中,却没有当即点破。她记在心中,等用膳过,苏琰和苏玹都回到各自的房中休息后,她将苏珩和苏琬留了下来。
遣去伺候的丫鬟,云和郡主关切地问:“阿珩,刚才怎么吃得这么少?可是在狩猎大会里受了委屈?”
“娘,我的确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苏珩说着,便将今日在猎场中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了云和郡主。
虽然略去了沈桓那一段,但是,这还是吓着了云和郡主。
她平日疼爱苏琬,向来不忍苛责,这次还是将苏琬责备了一番。
苏琬自知理亏,任由着云和郡主教训。
“娘从来就反对你像男孩子一样舞刀弄枪,若出了什么事,让娘该怎么办?”她将苏琬搂到怀中,心有余悸地道,“靖安王府的人并非善茬,若让他们知道是琬琬……”
苏珩安慰她道:“娘,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已处理妥当,靖安王府的人不会怀疑到琬琬身上的。”
“阿珩,你也是的,总是惯着她。”
不知是否过于激动,云和郡主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一时站立不稳,身体往一旁歪了过去。
苏琬手疾眼快地上前扶住了她,急道:“娘,你怎么了?”
云和郡主稳住了脚步,道:“无事,大概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罢了。”
“娘,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苏珩露出担忧的神色,道,“我可是答应了爹,要好好照顾你和琬琬的。”
苏琬点头赞同:“是啊,娘,大哥说得对,身体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拗不过苏琬兄妹,云和郡主最后还是让墨雪找来了大夫。
看着大夫认真专注地为云和郡主把脉的模样,苏琬急切地追问道:“大夫,我娘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诊脉过后,收回了手,笑着对云和郡主恭贺道:“恭喜夫人,夫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屋中之人皆是一怔。
一个月,不多不少,正巧那苏慎从崇州赈灾回来的那段日子。
*
“母妃,你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卫王世子夺得了狩猎大会的头筹一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卫王妃昨夜听了丫鬟带来的喜报,自然是喜上眉梢。
今晨,她等卫王世子下朝后,便将他叫了过来。
“祁儿,你来了。”卫王妃将他迎了进门,笑着问道,“此次狩猎大会,可有遇到合适的姑娘?”
卫王世子微微皱眉:“母妃,儿子目前尚未有成亲的想法。”
“祁儿,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但你已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妨先相看着。”卫王妃说着,拿起案上一卷画像对他说道,“过来看看,娘挑了几个,这都是上京家世相貌都极为出众的贵女,也有意与你结亲,不知道你是否中意?”
卫王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王妃观颜察色,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于是话锋一转:“若是这些都不合适……我瞧着那端郡王府的琬姑娘也是个不错的,祁儿,你觉得如何?”
卫王世子目光微抬。
见他有了反应,卫王妃了然一笑,道:“我与云和郡主是多年的好友,她也有意与我们王府联姻。若你觉得合适,我便多往端郡王府上走动。”
卫王世子,终是松了口:“……一切凭母妃作主。”
卫王妃微微一笑。
*
那一厢,靖安王府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在狩猎场的丛林中大肆搜索玲慧郡主的踪影,但三天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
靖安王怒火中烧,恨极了沈桓,却无从对他下手,只能将怒火全部撒到了许尚书府上。
他直接往凌帝面前参了许尚书一本,直言许尚书教子无方。
可是,其他的朝廷大臣以及上京,都将这件事当作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一夜之间,许长瑞克妻克子的名头可是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狩猎大会前,那个叫清儿的平妻也因为玲慧郡主的缘故流了孩子,大夫诊断她以后都不能有孕了。
清儿得知这个噩耗后,不断到王氏面前哭闹,不肯消停。不过是一个空有名分的平妻,王氏不耐地将她打发去了。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许长瑞明媒正娶的妻子玲慧郡主也出了意外。
原本王氏还想着,没有了妻子没有关系,再娶一个就是。
只是,让王氏没有想到的时,她拜托了上京最好的媒人四处说亲,那些人家一听许尚书府的名头,都闭门不见。
大户人家的好姑娘都不愿意嫁给这么一个名声坏极的人做续弦。
这可急坏了王氏。
噩耗远远不止,可笑的是,许长瑞新纳的那名叫锦灵的妾侍,被诊出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王氏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当场晕阙过去。
锦灵入府不到半月,怎么可能会怀有身孕?这来路不明的孩子直接让许长瑞绿云盖顶。
王氏心急如焚,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忙请来高僧算了一卦,高僧道是一切的灾祸,都是那新纳的青楼女子锦灵带来的。王氏思忖一番,第二天便找来了牙婆,打算将她给发卖掉。
谁知道,那锦灵早听闻了风声,连夜带着私藏的银两和首饰,跑掉了。
王氏气得大病了一场。
尽管王氏刻意隐瞒请高僧算卦与妾侍一事,但却还是走漏了风声,闹得满城皆知,就连许尚书也被连累了。
许尚书与王氏吵了一架,接连好几天称病闭门不出,也不敢去上朝。
许长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竟惊动了凌帝。
凌帝觉得许尚书府这事闹得实在不像样,于是以“教子无方”为由,将许尚书连贬三等,并把他与许长瑞发配到穷乡僻山,眼不见为净。
许尚书领了旨意,也无颜面再在上京呆着,隔夜便夹起尾巴,带着举家灰溜溜地离开了上京。
*
不过隔日,端郡王府迎来了意外的来客。
卫王妃带着礼物,携沈乐蓉亲自上门道谢,让云和郡主颇感意外。
云和郡主在前厅接待了两人,命丫鬟端上茶水与糕点。
她道:“王妃客气了。不知琬琬做了什么,需要王妃亲自上门道谢?”
“多亏了琬琬在狩猎大会上救了乐蓉,才让她捡回一命。”卫王妃笑道,“救命之恩,自当要亲自上门道谢,才有诚意。”
沈乐蓉连连点头道:“是啊,多得了阿琬姐姐。要不是她,我早就丧命于玲慧郡主的马蹄之下了。”她是真心感激苏琬的,提起狩猎大会惊险的那幕,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
云和郡主敛了敛眸,也跟着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此事几日前,苏珩向她提过。却没想到……
卫王妃突然问道:“说起来,琬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阿缨你可有考虑她的婚事?”
云和郡主收起思绪,心中猜到了她的意图,勉强笑了笑,道:“自是考虑过的,不过我答应了琬琬让她自行选择,这事也不宜操之过急……”
卫王妃叹了一口气道:“做娘的,对孩子的婚事,哪有不着急的,就像我,为了祁儿的婚事都急得睡不着觉。”
云和郡主道:“卫王世子是人中龙凤,上京各家的贵女,必定争抢着与之定亲才是。”
“阿缨,你这般说,可是有与我家祁儿结亲的意思?说句实在话,我也想为祁儿寻一门知根究底的亲事,我与阿缨你自幼相识,若是能亲上加亲,那是最好不过了。”卫王妃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淡笑道,“有什么趣事或秘密,我们也能一同分享与保守。”
云和郡主却从卫王妃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