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从苏昼怀中跳出来,落在地上,单脚旋转,做出了个芭蕾舞般轻盈的姿态,
车站中央,旋转的姑娘,是开的饱满的花,
在最好的时候,展现最别样的美丽。
那旋转的身姿让路明非和几名路过的人都看的痴了。
‘骨肉匀称’
看似中性的描述,却是雕琢词句后,对婀娜体态最优美的描述,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就好比是对一枚鸡蛋最好的赞赏:
鸡蛋就该长这个样子!
路明非咽了下口水,更注意到夏弥别在腰间的黑色车票——cc1000次支线快车的特别车票,
这么好看的妹子,去年就在卡塞尔的话,他不可能完全没印象,
难不成,还是学妹?!
学妹!!
“这就是数值无敌的学妹啊,师兄连败一年也该收个菜了吧···”
苏昼淡淡道。
“bro以为自己要被放转转回收了。”
喂!
路明非心里哀嚎。
苏老板,对年轻可爱的学妹,不要这么刻薄啊!学妹对你这种男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追加菜品,但对于被连续暴击的败狗来说,这踏马可是唯一上桌的机会啊!
趁着学妹人生地不熟,撑着师兄的光晕,占尽信息差优势,带着她熟悉风土人情,一步步感情升温···哪怕最后被发现本质其实是败犬,也已经吃上肉了耶!
不出所料,夏弥冲着苏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路明非忙堆着笑,向夏弥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的车票,也是卡塞尔的吧?我们也是卡塞尔的,我叫路明非,这位是苏···”
“不用介绍了,”
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肩膀,路明非迟疑道。
“这,算是基本礼仪吧···”
“她认识苏昼。”
“?”
“你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吗?”
路明非一怔,看着站在苏昼身边的夏弥。
素白色蜡染兰花的小吊带和一条短短的热裤,脚下是一双短袜和一双球鞋,简简单单,头顶上架着一副墨镜,露出度偏高的着装,却没有半分原始欲望的亵渎感,
反而,充满了充斥着精灵般的灵动,仿佛贴近她就能嗅到生机勃勃泥土中传来的清香,
这纤细而古灵精怪的模样,既视感极其强烈,路明非几乎瞬间就想起了那副画。
他睁大眼睛。
“你是,那副画——”
“嗯?哦!”
夏弥歪了歪头,笑着道。
“那副啊,你们也看到了?哼哼,画的怎么样?”
“很好看——不对,请问,你是···?”
“神笔马良。”
“真名!”
“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狄·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玛莉亚·狄·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狄·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
“?”
路明非懵逼,楚子航默默道。
“她省略了最后的本名:(前面一坨)·毕加索。”
“这不还是假名吗!”
夏弥吐了吐舌头,接着笑嘻嘻地猛地凑近苏昼,抱住了他的胳膊。
“好啦好啦,别着急。
两位师兄好!我的名字是夏弥,
嗯···或者,不太严谨的来说的话,我是苏昼的青梅竹马!”
“并非,”
苏昼耸了耸肩。
“只是她曾在画室借住过几天。”
夏弥炸毛。
“喂,无情!唉,感觉你是那种下次见到我,会假装不认识,然后需要迫不得已承认认识我时,会说一句‘穿上衣服就不认识你’的男人,呜呜···”
“别整这死出。”
看着斗嘴的两人,路明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却在苏昼那刀刻般的侧脸,以及毫不犹豫否定超级无敌元气美少女的‘青梅竹马申请’的魄力下,升起一种嫉妒都嫉妒不起来的复杂感觉:
‘学妹攻略计划’在开始前就结束了。
这时,楚子航突然出声。
“接下来要一起行动吗,在火车站恢复之前。”
苏昼有点头疼,甩了甩狗皮膏药一样的夏弥。
“显然是我们三个一起去电竞酒店···”
“四个!”
夏弥喊得超大声,同时她从兜里摸出了个用过的可乐杯。
“走之前我再去接杯可乐。”
楚子航说。
“可以去了酒店再买···”
“谁说我要买了!”
她自豪的指着可乐机边上,狭窄的铁栅栏。
“从那里,可以直接接!”
路明非眼睛一睁。
“牛啊!女侠好眼力!”
“哼,这两个小时我可不是白来的,帮你们一人也接一杯!”
她又摸出三个杯子,接着用胳膊肘别着苏昼胳膊,向可乐机方向拽过去。
“我一个人拿不下,过来帮我!”
苏昼就这么被夏弥拖走了,两人有了小小的独处空间。
闭门的subway便利店边,闭合的金属栏杆后,是粗心店员忘记关闭电源的可乐机,也给了‘小偷’可乘之机,
她踮起脚尖,把半个身子塞了过去,正好能勾到开关,接着是一阵让人愉快的水声。
她微微偏过头,
“杯子。”
在她说之前,杯子就被送到了,接着是苏昼懒懒靠在旁边的栅栏上,随口道。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自来熟。”
夏弥嘴角一抽。
“呵呵,好久不见的主要原因,是某人在qq上冷暴力我吧?”
苏昼又随口道。
“这样好吗?”
姑娘疑惑。
“什么?”
“青梅竹马的说辞。”
“难道不是吗?”
接着,她又坏笑。
“难道说,你有点小介意?还是有点小心动,呀,姐姐的魅力果然没人能抵抗···”
“这是为你好,”
苏昼耸肩。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说辞可是,跟踪暗恋的名叫楚子航的男生,又发现画室是个不错的观察点,所以才希望能让你待呆在画室里···”
“哎呀,”
夏弥忽然出声打断,背对着苏昼,看不清神色。
“都过去好久了,再说再说···”
两人间,忽然沉默,只有可乐机吐出的清冽水声,
目视着可乐机的夏弥,眼中的灵动消失一瞬,幽深而复杂,却又转瞬变了回去。
她似乎是责怪般咕哝。
“记性真好,早知道就···”
苏昼忽然背后一凉,看着夏弥的目光更警惕了几分,不,几十分!
“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苏,老,板,”
她翻了个白眼,递过去一杯可乐,元气地将手中的另一杯举高。
“走一个!敬重逢!”
苏昼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柔软的纸杯举起。
“这才对嘛!”
夏弥笑嘻嘻地歪头。
“这次就原谅你啦。”
两人的杯沿划过,冒着气泡的糖水溅起,
他通过褐色液体看去,光线折射让少女眸子泛金,虚假的映像有时比真实更接近事实,
苏昼心中更提警惕。
而夏弥只是看着苏昼,灵动的眼底藏着感叹,
苏昼,你总是这样,
这样谨慎,
这样有趣。
···
我叫夏弥,至少在这一百年里,我允许人类这样称呼我。
我诞生在北欧的暴雪中,比人类更早听见尼德霍格的钟声,拥有着天定的命运,
当从沉睡中醒来,我一如既往的一无所有,除了那个时刻喊我‘姐姐’的哥哥,
“傻孩子,我离开一段时间,”
我抚摸着那庞大而充满爆发力量的身躯,看着那清澈像水一般纯净却更像水一样空洞的眼睛,名为龙的心脏莫名生出了几分无聊,更产生了好奇,
我想出去看看,看一看,什么是人。
“别乱跑,等我回来。”
芬里厄乖乖留下,什么都没问,
他总把我的话当神谕。真可笑,明明我才是该被吞噬的那个。
于是,我开始了流浪。
起初是在北林的村头,有老汉想把我绑去做媳妇,在我动手前,他被一帮子大小媳妇打走;她们推搡着把我送出了村子,我‘看’到了怜悯又掺杂着妒忌。
后来是在西疆的草原,野马踩过青草,雨后泥土的味道很好闻,天空的星星比缎子更密,但是很无聊,这里没有人。
再后来,我试着向人多的地方去,我走了很久,看到过了很多人,
耶梦加得所具备的能洞穿万物的‘眼’,让我能看清人们的颜色,他们的喜怒哀乐像调色盘一样,巨细无遗的落在我面前,
看穿人类简单的甚至有些乏味,那些人浑浊的颜色,看起来让人倒胃口极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甚至不如那村头的老头颜色来的脆爽。
不管怎么说,耶梦加得···不,夏弥也逐渐对人类有了认识:
人类,是颜色很浑浊的复杂生物。
我有了自己的身份,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少女,国企的父母给了我稳定的爱,让我成为了与外貌相符的古灵精怪的少女,但我仍在流浪···
不久后,在那老牌的二线城市,我发现了个有趣的男孩,他身上竟然有奥丁的印记,这让我很好奇。
除此之外,他的‘颜色’很干净,几乎纯粹是由猩红与纯黑交织,拧出了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狰狞,他坐在车上,我听到了他的名字,
‘楚子航’。
于是,我追着他,一直追到名叫仕兰中学的大门前···
然后被门卫大叔拦住了。
额,好吧,这当然难不到我,只是作为一名心智健全的‘女高龙’,真的很难对上课时的学校提起兴趣,架空背景故事中,‘夏弥’也从未真正的来到学校周围像是苔藓般的‘小店铺群’中,
她很好奇,于是她想去看看。
“青鸟画室?”
下午一点半,一众店铺中,连卷帘门都没拉开的画室格外扎眼,我好奇上前,垫着脚向里面看。
“咔嚓咔嚓——”
卷帘门恰好被拉开,露出了打着哈欠的少年的身影,看起来和楚子航与‘我’的年级差不多,眉眼间却颇成熟而干练。
我与他对视,我怔怔看着他,愣住了,有些恍惚——因为在我眼里,我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颜色,但是他不一样,他,没有颜色,仿佛是从昆仑冰山之根挖出的水玉,剔透得有些空洞,
他是‘透明’的。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对方却先迟疑着开口。
“是仕兰的学生?”
“···不是。”
“那是···?”
我不知怎么说,支支吾吾着扯到。
“有个我在意的男生,他在这个学校读书···”
顿时,他露出了然的表情,中年大叔似的冲我挤了挤眉眼。
“为了男生,学都不上的追过来了?现在的小姑娘···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仕兰的小男生,我个顶个的熟!”
“真的?那你认识楚子航···”
“太了解了,”他笑眯眯道,“店内消费满一百,解锁小男生‘背景故事一’。”
他转过身,我愣愣得追了上去,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好奇。
摆出小女生的姿态,我早已娴熟
歪头,挑眉,眼睛眨,还要小夹一点点嗓子。
“老板老板,你多大,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吧,你就不用上学?”
“店内累计充值满两百,解锁老板‘背景故事一’。”
“···那名字总能说吧?”
“首冲六元,即可解锁···”
“拿着!”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掉在钱眼里的人,他却好整以暇地收下,优雅对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昼。”
我握了上去。
“夏弥。”
他僵了一下,接着缓缓抽回手。
“你刚才说什么?”
“额,拿着?”
“不不不,进店后说的第一句,
就是我问你是不是仕兰的学生,你怎么回答的。”
“不是。”
“抱歉,本店只招待仕兰的学生。”
“?
那我的六块钱呢?”
“权当供给我讨了个香火情吧。”
“??”
——这就是我和苏昼的初遇,并不那么友好,
直到现在,我都为没有在离开仕兰时,顺手把苏昼记忆也抹了感到遗憾——毕竟这家伙嘴巴太毒了!
当时我的想法是,毕竟他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还是个‘凉薄’的人,想必不出许久就会把我忘掉。
却不料‘他记性竟然可恶的好’,哪怕好几年没见,对我的态度好像存了档,一点没变,一点没把我忘掉!
哼···
夏弥举起可乐杯,与苏昼轻轻一碰,嘴角不再是古灵精怪的嘻嘻笑容,而是一丝微微的弧度,是属于夏弥与耶梦加得共同的笑容,
很淡,却真实存在。
她看着苏昼,看着即使身份天翻地覆,气势截然不同,却已久如自来水般透明无色的青年,
夏弥眼底,兴致正浓,她笑嘻嘻道。
“这才对嘛!
这次,就原谅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