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万星币放在任何一个星系都不是小数目。
能随随便便拿出这样一笔钱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一号驾驶员张着嘴,盘算了一下她之前对陆惟生称不上礼貌的态度,以及将他短暂视为“情敌”的作死行为,觉得从现在开始,自己最好对他放尊重点。
于是在光屏上回复:“感谢陆先生馈赠。”
这句话总算带了点真心实意。
陆惟生傲娇回应,“不用客气。”
他靠在床头,单手按在腿上翻开的书页,另一只手拨开黏在苍芙脸上的发丝,然后一路游移至她泛着凉意的肩头,用指腹轻轻摩挲。
很是惬意。
透过舷窗,用于星骸级舰船的接驳地基仿佛没有尽头,一路延伸进墨蓝色的海水。
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涌向地基,似要掀翻空轨,中途却被强大的引力场一分两半,如同一只被强行撬开的海蚌。
鲭鱼市一排临港酒吧里,不少人目睹潮汐号缓慢降落。
庞大的母舰遮去了半边天空,圆钝厚重的尾翼仿佛浸入灰紫色的雷暴云,与四周的引力场互斥,迸发出骇人的电光。
闪烁的灯光替常年笼罩在阴云中的鲭鱼市带来了一幕绚烂的星空夜景。
雨下个不停。
有人开始拿潮汐号的等级打赌。
奈何这里的人实在没见过好东西,大着胆子猜也只猜到黑鸢级别,至于星骸级和更往上的天枢和暗皇级则是连名字都记不住,只知道这玩意儿一炮能干掉一颗小星球。
分不出输赢的酒客直勾勾盯着完成停泊的潮汐号发呆。
海水撞上堤坝,混合着雨水落入甘草酒里。
酒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表示对这种原始的口味习以为常。
潮汐号顺利降落在陨铁锻造的支撑架上。
灯光熄灭,舰上全体人员进入休整模式,等天亮后再忙活装填燃料仓、运送货物去拍卖会场的事情。
精神力消耗停止,苍芙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睡得更沉。
一夜无梦。
……
等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横着扑在陆惟生的胸口,一只手很不客气地从衬衫领口摸进去,覆盖在一些……饱满的地方。
“……”
苍芙呆呆地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下巴,皮肤里隐没着一些青色的胡茬。
他的手比起自己要老实得多,规规矩矩落在后腰,手掌下是一路卷到腰际的睡裙。
反应过来后,苍芙红着脸,小心翼翼撑住床准备逃走。
谁知刚一动,陆惟生就睁开眼睛,朝她投来淡淡的一瞥。
“醒了?”
语气平静到听不出半点波澜,但莫名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嗯……刚醒……你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
“是嘛……能睡着就好,还发烧吗?”
说着,苍芙将手从男子领口抽出来,径直盖在他的额头。
完全不烫。
健康到不能再健康。
陆惟生眼神落在苍芙胸前暴露出来的一片雪白,忽然问她,“我还发烧吗?”
苍芙不明就里,“不发烧了,不过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
“嗯,我不发烧了。”
他强调了一次。
嘴角勾起,眼睛却并没有在笑,幽深的绿瞳里漾起一抹极强的侵略感,修长的手指把玩被子下卷起的睡裙边缘,一边欣赏苍芙从脸颊蔓延至耳尖的醉人酡红。
纵然是白日,天光依旧昏暗。
窗外阴云翻滚,海面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将一眼望不到头的空轨地基笼罩其中,乍一看略有几分阴森诡异。
房间里,难得陆惟生压制住苍芙。
或者说,后者这回心甘情愿被他压制。
背脊陷入柔软的床单,当然柔软的也不只是床单,抵在男子结实的胸膛,同时后脑勺被大力扣住,激烈中两条胳膊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肩膀。
等陆惟生允许她喘气时,淡樱色的嘴唇看起来鲜艳无比,饱满得像一颗即将爆开来的浆果。
“你这是……秋后算账……”
“怎么会是秋后算账呢?我分明是在……投桃报李。”
陆惟生嗓音低沉,卷起的温柔气流拂过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光屏上的讯号灯亮起,意味着甲板舱正在开启。
角落里跳闪着十几条讯息,苍芙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点开通讯界面,却被陆惟生摁回枕头里,她试图讲道理,唇上传来重重的碾磨感,男子以吻封缄,亢奋到撑在床上的手背泛起青筋,一路延伸至大臂——
淡灰色的薄衬衫垂在床沿,拖了一半在地上。
……
十五分钟后,禁不住林玦的连环夺命call,苍芙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出去。
身旁照例跟着陆惟生。
男子满脸餍足,一改往日的杀伐凌厉,眼神温柔懒散,穿了件宽松的灰米色线衫,领口特地没有系紧,露出半枚花苞似的牙印。
走路时尾指颇有心计地翘起半截,时不时刮过苍芙的掌心——
试图勾起她的恻隐之心。
苍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提高步速,迎上站在甲板舱上抱着胳膊的林玦。
浓烈的潮湿和海腥味在鼻翼间涌动。
“怎么了?”
苍芙问他。
林玦打了个喷嚏,屈指揉鼻子时,支撑身体的金属骨架在这种湿度下显然不太灵活。
“空气太潮湿了,金属骨架连接着我的神经元,活动时会带来痛感。”
“把缺陷暴露给我真的好吗?”
苍芙无奈摇头。
林玦这会儿倒是变得真诚起来,“无所谓,我原本也不是你的对手。”
机械义眼对苍芙的评级停留在“非高危武器无法抹杀”上,与此同时,她身边还跟着一位“高危”级别的副官——
既然占领任务失败,他也只能暂时避其锋芒,靠迂回战术完成任务。
林玦自以为在深思,实则神情呆板而坦荡,就像一张白色面饼上洒了几颗黑芝麻,打什么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苍芙假装看不懂,和他聊天,“我们在这里停留几天?”
“预计三天。”
“三天能修好接驳舱吗?”
“可能不太够。”
“空港停泊费可不便宜,谁付的钱,魏利克多?”
“呃……是你身边这位陆先生付的。”
“嗯?”
苍芙看向陆惟生。
“魏利克多似乎不打算配合,你身边这位林玦先生更是口袋空空,驾驶员拿不定主意想联系你……我不想让她打扰你睡觉。”
陆惟生垂眸看她,狭长眼尾噙起一抹碧绿之色,落在阴影里,不由得让苍芙想起刚才房间里的缠绵景象。
她轻咳一声别开眼睛,小声问道:“付了多少?”
“六十万星币。”
“多少??”
“六十万星币……”
苍芙在苍穹当惯了家,听见陆惟生随手付了六十万星币出去,抬手就想敲他的脑袋。
纵然这趟任务收了魏利克多一千二百万星币,但平日里苍穹几百号星际猎人全靠佣金过活,房屋租金、飞鱼艇养护费、燃料费,处处都要花销。
最难的是,基于星际猎人这份职业的高危性,每当一名猎人去世,苍芙都要替她\/他安顿好家人,并给出一笔高昂的抚恤金。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这样做了会好受些。
看着她忿忿的模样,陆惟生眸光黯了黯。
按照当年的发展速度,不论是在小世界还是重建后的银港市,迅鹰必定会拥有一席之地,但她却因为选择救下小世界而流落星系,不得不从零开始打拼。
她本不应当如此辛苦的。
思及此,陆惟生抬手将她搂进怀里。
“喂,林玦还在呢……”
苍芙意欲挣扎。
但陆惟生没有放开她,而是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一字一顿清晰道:“这场任务结束后,我们带着苍穹全体成员一起回银港市,好吗?相信我,哪怕是在我管理下的迅鹰,养活他们也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