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猛得抽离虚拟世界。
虽然顺利逃脱，但没有看到那份文件的内容，苍芙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成功钻了军用防火墙的漏洞，冯希激动得两眼放光。
她在心底打好了腹稿，正准备向苍芙请教，扭头就看见她冷淡的神色。
一桶凉水泼下来。
冯希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悄悄把头转回去，暗自神伤。
苍芙注意力回到卫云的事情上，对冯希道：“导出来的数据呢？给我看一下。”
“好。”
冯希委委屈屈地把电脑递过去。
苍芙接过来，将数据归类后分屏查看，从里面找出了大量不堪入目的视频。
更夸张的是，最近几年，为了拓展倒卖工程物资的路子，卫云再次动用这些视频，向里面的女孩子及其家庭索要资源。
“呵，”苍芙气笑了，问冯希，“有u盘吗？”
“有。”
“给我两个，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啦，你拿着就好，不值钱的。”
冯希从电脑包里摸出两个u盘，确实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内存也不是很大，不过够用，苍芙接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那谢了。”
“不客气。”
冯希轻易地被笑容治愈了。
她乖乖坐在一旁，看着苍芙把一部分视频单独分离出来，又将自己手机里的一份录音记录导入电脑，和另外一部分聊天记录及涉及的文件一起，打包进两个u盘。
“后面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
苍芙把两台电脑交还到冯希手里。
“交给我吧！”
冯希再次感到被委以重任，不由得挺起胸膛，把删除数据碎片这件事情干出了一种清理战场的悲壮感。
苍芙把u盘放进口袋，披上冯希给她找的一件外套，望向李明妮。
“明妮姐，我们去隔壁房间，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一聊。”
“好。”
李明妮站起来，跟着苍芙往门外走。
见两人出来，赵飞渡连忙迎上来，胳膊一伸拦住她们的去路。
“生哥让你们待在里面休息。”
“我们去隔壁房间说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赵飞渡偏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小房间，应该是杂物间，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器具。
“行，那我在门口守着，有事情喊我。”
“嗯。”
苍芙一点头，拉着李明妮进去。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李明妮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很奇怪，明明苍芙年纪这么小，却能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昏暗的小屋子里只有头顶一盏灯泡。
将堆放器具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狰狞又锋利。
“明妮姐，我就直说了，那些视频的母带眼下就放在主楼的广播休息室，我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些母带经由生哥上交联盟。”
听见“母带”二字，李明妮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瞬，接着苦笑，“这件事情我没有决定权，你和生哥看着办就好。”
苍芙觉察到李明妮的情绪，于是采取了迂回的方法继续问。
“当年生哥揭发卫云的丑事，联盟是怎么处理的？”
“哼，还能怎么处理……”
一声冷笑过后，李明妮心底涌出浓浓的酸涩。
“联盟先说没有母带，这些视频不能算作原始数据，没有证明效力。后来生哥当场向联盟证明了视频的原始性，结果呢，联盟又开始质疑视频内容的真实性……”
“迫于生哥强硬的态度，联盟召开听证会，把我们这些受害者喊过去，要求我们当着全体联盟官员和旁听人员的面承诺视频里的受害人就是我们……”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只是稍作回忆，都能让李明妮痛苦到说不出话来。
有些勇敢的女性成员直指卫云。
但也有些不那么勇敢的，在听证会上当庭应激，以至于昏厥过去。
李明妮站上听证席的时候，扫了一眼人头攒动的陪审席，男性竟然占九成。
他们在看这些视频的时候，表面上装得一派正义凛然，但眼角眉梢的戏谑和凝视意味蓬勃而出。
这让李明妮感到无比耻辱。
“最终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卫云根本没事。”
“所以我觉得，即便有这些母带，联盟也不会把卫云怎么样的。”
李明妮说完，不安地搅动手指，紧跟着补了一句，“对不起，我没资格说这么多的。”
“你是受害者，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
苍芙哈出一口白气，把外套拉链拉到顶，裹住脖子，防止冷风灌进去。
李明妮不明白她的意思，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苍芙拍拍李明妮的脑袋，解释道：“如果联盟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么这些母带、这些数据就都没有存在意义了……不如直接毁掉。”
*
工业园A区，回字形主楼。
楼里没有灯，苍芙只好打开手机照明功能，对着墙上的楼层分布图研究了一下，找到位于二十七层的广播休息室。
不巧的是，电梯正在检修，门口遮了围挡。
墙上贴的检修通知显示三天前就应当检修完毕，但直到现在，电梯控制板依然处于被拆卸的状态，露出里面交错的电线。
“……”
卫云真的不干人事。
苍芙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楼梯间走。
终于抵达广播休息室时，肩头止血绷带上已经洇开一片血迹。
她用外套罩住伤口，推门进了休息室。
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除了一套桌椅和一台关闭的电脑，剩下的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铁皮柜，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并且全都上了锁。
周围没有人。
苍芙肆意动用精神力，轻松解锁。
柜子全部打开。
苍芙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插着腰站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后，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数不清的、记录了施暴现场的光盘、录像带、u盘，照片和文件资料，密密麻麻塞满了每一间柜子，卫云还在这些东西上贴了标签，标签上包括李明妮在内，都是女性的名字。
苍芙翻看了两份后，合上照片，退回房间中央，只沉默地站着。
良久。
她从口袋里摸出两枚u盘，轻轻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房间，顺带关死了房门。
苍芙站在走廊里，正对着休息室的窗户。
棕色的瞳孔深处，一抹蓝色光潮正在蓄力，如同逐渐笼罩了天幕的星云，等这抹光潮积蓄到顶点时，似有电光跃出。
而就在此时，休息室里毫无征兆地窜出一缕幽蓝火苗。
火苗顶端“咝咝”吐露着白色烟雾，然后“轰”得一声爆裂开来。
窗玻璃被强大的气流冲得四分五裂，新鲜空气涌入，橙色的火舌势头骤然爆发，夹杂着玻璃碎片直扑苍芙，试图将她卷入翻滚的火浪，却在距离她一指的地方悉数停住。
如同碰到一面无形的墙壁。
苍芙眼睛一瞬不眨，静静看着柜子里的罪证被火焰舔舐后逐渐卷边、翘起、泛黄、发黑，直至成为一堆灰烬，连同里面包含的血与泪，一起消散在烈焰里。
风起。
雨终于下到了工业园。
不远处的拐角，陆惟生定定站着。
风卷起他臂弯里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