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视频加起来一共三分多钟。
拍摄手法很讲究，从碎花床单和床顶昏黄的灯光开始，渐渐过渡到面容青涩的小姑娘，和趴在她身上的肥硕男人。
尖利的疯笑和绝望的哭叫此起彼伏，贯穿整个视频。
视频里的李明妮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两颊挂着明显的婴儿肥，不论她怎么哭喊和挣扎，换来的只有男人们愈发兴奋的眼神。
这种事情被星联定义为重罪。
尽管如此，在位于星系边缘地带的太际城和棚屋区，每天仍然有数不清的女性遭受伤害，苍芙驾驶战舰过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出于愤怒逮捕过几人。
但因为超出了执行官的职务范畴，虽然这几人遭到了当局严惩，但苍芙也从星联那里拿到了两张行政处罚通知单。
怪恶心的。
如今，在不同的时空地域又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苍芙的态度一如既往——
全都该死。
她按下暂停键，光脚踩在地板上，去厨房喝杯子里冷掉的茶水。
喝完深吸一口气，重新按下播放键。
后半段视频和前半段内容差不多，唯独拍摄者基于个人的恶趣味，增加了一些不堪入目的镜头。
在靠近结尾的部分，苍芙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女声。
她找了耳机戴上，经过反复确认，在1分22秒处，有人说了三个字：
“拍全景。”
因此最后三秒钟，视频画面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缩放到完整的场景被呈现出来。
是一间仓库。
苍芙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把视频保存到手机里，然后点开第二段。
第二段视频似乎承接了第一段，开场还是那间仓库，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细微的不同，破败掉漆的小床，褪了色的碎花床单，落灰的灯，灯泡里的钨丝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闪烁。
苍芙意识到，这不是陈年旧事，而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正如她所想，画面下移，李明妮坐在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被什么东西铐在了原地。
一名男子背对镜头，用手指戳了戳李明妮的额头，语气恶劣，“不配合的话随你，反正十年前是这张床，十年后也是这张床。”
李明妮垂着头，像个坏掉的木偶人。
“不说是吧，行，我现在就喊他们进来开火车。”
“开火车”三个字刺激到了李明妮，她猛得抬头，脸上是一片破败的绝望。
男子失去了耐心，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李明妮被扇得朝一侧跌倒，额头磕在床沿，发出一声沉重的“咚”。
“妈的，嘴巴和当年一样硬，操。”
男子看着昏厥过去的李明妮，啐了一口，叉着腰走到镜头前，不客气地对着三角架踹了一脚。
画面随之一震。
男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拽，“喂，对面那女的，苍芙是吧，你听好，天黑之前一个人赶到富森镇三号工业园区，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你应该清楚。”
“我再说一次，一个人过来……”
男子忽然把镜头从三脚架上扯下来，一路晃晃悠悠怼到李明妮被扇肿的嘴角。
“你要是敢通知任何人，别怪老子下狠手，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画面中断，全程男子都没有露脸。
苍芙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水，通过了卫云的好友申请，直接拨打语音电话过去。
卫云不接。
苍芙发了两个字。
“定位。”
打字的功夫，苍芙脱了家居服丢在沙发上，俯身从翻开的行李箱里抽出便于行动的卫衣和冲锋裤换上。
这次卫云倒是配合，发了个定位过来，确实是在三号工业园内。
苍芙拿到地址，迅速在租车软件上下了单。
玫瑰庄园是富人区，苍芙选的又是“尽快交车”，加上备注里的“有突发状况，请贵司重视”，租车公司不敢怠慢，立刻就安排员工开车过来。
苍芙嘴里叼着皮筋，趴在茶几上给陆惟生留了一张手写便利条。
【卫云抓了明妮姐，并发来多年前伤害她的视频，以此要挟我单独前往富森镇三号工业园区，由于不能排除卫云对我进行数据监控的风险，我以便利条的方式通知你。我会尽力救回明妮姐，不用担心。保持理智。注意安全。苍芙。】
在便利条的末尾，苍芙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虽然是很粗糙的简笔画，但看起来莫名地可爱。
画完最后一笔，租车公司的员工通知她车已送达。
苍芙往兜里揣了一个充电宝，关了电视、空调和灯，推门出去。
*
富森镇。
在建三号工业园区工地。
Gasoline拨给派驻成员的临时基地位于园区西南角。
新调派过来的成员全都被卫云支出去巡逻，留在园区的只有一直跟着她待在富森镇的这批成员。
这么冷的天气，卫云穿了一件飒爽的皮衣，坐在沙发里，指尖夹了一根细长的烟。
烟头点燃，冒出丝缕青烟。
是薄荷香味。
刘安杰坐在沙发扶手上，替卫云打抱不平，“他妈的，陆惟生就是故意的，这个节骨眼上调换人手过来，真他妈该死。”
一句话两个“他妈”，足以窥见他内心的愤怒。
卫云没能坐上队长的位置，日益滋长的野心无处安放，于是和富森镇的地头蛇合作，做起了往各洲分销工程物资的生意。
眼见生意越做越大，陆惟生忽然抽走一半的人手，换过来一批心思单纯、战力值不高的成员，明摆着就是要断她财路。
卫云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气炸了。
她用力抿了一口烟，薄荷清凉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稍微唤回了一点四散的理智。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卫云不耐烦地摸出来看了一眼，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
紧跟着唇畔勾出一抹极冷的笑意。
“云姐，怎么了？”
刘安杰看卫云神情不对，但分辨不出是喜是怒，只好小心地问了一句。
“李明妮到了。”
“就是那个李明福的妹妹？”
“亏你还记得李明福，没为联盟做出什么贡献就死了，晦气得很。”
刘安杰没有说话。
倒是卫云脸上浮起一抹毛骨悚然的笑，盯着刘安杰，“你说，既然陆惟生不留半点情面地赶我走，那我捏死一只他养的小宠物，不过分吧。”
“小宠物……云姐是说那个叫苍芙的女孩子？”
“嗯。”卫云淡淡应了一声。
“是不过分，但是云姐，我们对她和李明妮下手的话……不是刚好给了陆惟生一个反击的机会吗？”
刘安杰看似是在替卫云着想，实则是他见了陆惟生害怕。
毕竟还顶着Gasoline的名头，打打嘴炮还行，真把官方认定的队长惹怒了，捏死自己不就和云姐捏死苍芙一样容易？
“哼，我每年赚的这些钱要被联盟高级将领分走一大半，我搞一个已故成员的妹妹和一个连官方身份都没有的小玩意儿，他陆惟生又能把我怎么样？”
卫云语气森冷，听起来是铁了心要拿苍芙开刀。
刘安杰跟了她这么多年，知道卫云被陆惟生伤透了心，思来想去，也就不劝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她顶着。
“这太阳都落了一半了，她人呢？”
卫云转头，看向一旁在电脑前忙活的冯希。
冯希穿着白毛衣和红色背带裙，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她推了推眼镜，把厚重的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卫星地图上闪动的红色小点正持续往工业园区逼近。
“大概还有十分钟。”
“啧啧，来得还挺快，不愧是李明妮的好姐妹。”
卫云把燃着的烟头丢进鱼缸，刘安杰看着缸里的金鱼一阵乱窜，最后沉在水底，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既然快到了，直接把李明妮带到这里来吧。”
“好的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