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氏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了帮张梓禁提亲的事宜。
虽然事起仓促,但余氏十分用心。她首先是找上了京城最有名的孙媒婆,向对方表明了想和谢家结亲的意愿。
孙媒婆高兴坏了,谢明理这段时间帮谢瑶寻摸金龟婿,找的就是她。可谢明理的要求很高。谢家有钱,所以男方家可以没什么钱,但结亲对象得相貌堂堂,人品端庄,年轻有为。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花心,得对谢瑶好。男方家得上无不好伺候的公婆,下无难缠的小姑子小叔子。家里的下人得和善,应酬不能太多。……
说起来一大堆也就算了,真正找起来更麻烦。在谢明理看来,自家女儿就是天下第一好,所有男人都配不上。谢家是大良首富,所以所有商户谢明理就是看不上的。做官的呢,官太小他同样看不上,官太大,他又觉得自己护不住谢瑶。读书人他嫌文弱,五夫他嫌粗鲁。
这段时间,孙媒婆差点因为谢家的这笔委托愁白了头发。如今余氏送上门来,她如何能不高兴?
谢瑶嫁张梓禁,是高嫁。但只要不是个蠢人,此时此刻向谢家提亲,张家打的是什么主意,所有人就都能看出来。但这关她什么事呢?
孙媒婆名声好,但她也只限于不会把不堪的男女介绍给委托人,维持一个面子上好看罢了。夫妻俩成婚之后能不能过得好,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而且你能说张梓禁,或者昌平侯府不好吗?至少在表面上看,是绝对挑不出问题的。
于是孙媒婆很高兴的就应下了此事。
然后余氏让人捉来大雁,又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写好拜帖,委托孙媒婆去谢家走一趟。
这个过程即便再快,也是需要几天时间的。所以张梓禁那边,也早已知晓。
其实在余氏刚找上孙媒婆的时候,张安就把张梓禁叫去了自己的书房。张梓禁虽满心疑惑,但还是带着林远去了。彼时的谢瑶自然也跟着。
前院,张安的书房内。张梓禁进门的时候,张安已经在等他了。
“父亲。”
张梓禁上前,低头行礼。
“来了?坐吧。”
张安的态度不算热烈,但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疾言厉色。
张安反常的态度,让张梓禁提起了心,他略微谨慎的在张安面前坐下。
“你上回染病,现在怎么样了?”
张梓禁:“……?”
谢瑶:“……?”
谢瑶直接笑出声来,她觉得张安肯定太久没关心过这个儿子,难得想关心一下张梓禁,他竟然找了个这么蹩脚的话头。张梓禁染病该有半年了吧,张安问的哪门子的病啊?
谢瑶能看出来的事,张梓禁当然也能看出来。但他实在不想和张安虚以委蛇。
“父亲有话直说。”
张安:“……”
有的时候真怪不得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就像现在,他难得想关心张梓禁一下,结果张梓禁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咳。”
张安略微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冠冕堂皇的道:
“梓禁,你是我的儿子,是昌平侯府的一员。如今家中有难,你也应当出份力。”
张梓禁和谢瑶听了这话,都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昌平侯府得了好处,没有他张梓禁的,张安惹了祸事,却要求他一起承担。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儿子无权也无势,您惹的祸,我可帮不了。”张梓禁说的十分直接。
张安的脸色一变,差点又拍桌子呵斥出声。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如此生硬的转换话题,张梓禁却懂了。
他露出一个冷笑,索性把话挑明了。
“父亲这话的意思,是想打着我的名义,替您自己结一门有钱的亲家?让我猜猜,是想和您岳丈亲上加亲,让我娶余氏的侄女余妙音?还是京兆府尹夫人娘家的表小姐?”
张梓禁说的余妙音,就是五年后,把谢瑶肚子里孩子推没了的,张梓禁的表妹。至于京兆府尹夫人娘家的表小姐,那是江南的富商,她家的钱财,不比谢家少多少。
“逆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爹,我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
谢瑶好笑。张安夫妻就是这样,平时看着道貌岸然,一旦被拆穿,就会变得十分不要脸。
“哦。那到底是谁呢?”
张梓禁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又问道。
“皇商谢明理的独女,你觉得怎样?”
在张安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张梓禁的脸色就变了。
“不行。”
他的声音颤抖,甚至破了音。看样子,是真的很慌。
或许人就是很贱,她明明也不想嫁给张梓禁,可当张梓禁情绪如此激动的说出不想娶她的话的时候,谢瑶又觉得心里不得劲。谢瑶暗骂自己矫情,她明知道张梓禁现在说这话是为了她好,他心里可能也是很难过的,却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为什么不行?谢家姑娘有哪里配不上你?”张安疾言厉色的问。
张梓禁张了张嘴,一时竟被噎住了。谢瑶配不上他吗?当然不。可这个问题,他该如何与张安言明?他不知道。
最后他只是说:“总之谢家姑娘不行。”
“这由不得你。你母亲已经着手替你向谢家女提亲了。”张安冷冷的说。
瞬间,张梓禁的眉目更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可他没有反驳张安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提亲的事,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弄好,只要他想,他有无数种方法能把此事搅黄。可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却不想这么做。阴暗腐烂的蛆虫,也想要仰望月光。一想到他有可能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他的心底就升腾起无尽的欢喜。
可他大业未成,昌平侯府又腐烂的彻底,他真的该把那么美好的人拖入泥潭吗?张梓禁不知道。
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他没有心情再听张安的喋喋不休,也没有气力去反驳。他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十分没有礼貌的转身就走。徒留张安在身后无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