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小沙弥的时候,张梓禁主仆走到树荫下。既是让开大道,也是避热乘凉。
谢瑶也在树荫下,张梓禁这一动,就站在了她身边。
谢瑶微微侧头,近距离打量起张梓禁。他的面色平静,眉目间也全是沉着。听他刚才的话,更是好似早就认识了静虚大师。
想到这里,谢瑶越发挫败,她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张梓禁。
没过一会儿,刚才那名小沙弥快步走了回来。他走到张梓禁面前,神情越发恭敬。双手合掌,微微垂头,轻声道:
“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
张梓禁和林远跟着小沙弥往寺内走去。三人身后,谢瑶自然也如影随形。
小沙弥引着两人一鬼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前行,小径两旁种满了翠竹,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路过一片莲池,此时初夏,荷叶才刚刚露出尖尖角,蜻蜓在水面上轻点,泛起一圈圈涟漪。
再往前走,便是一片幽静的松林,松香弥漫,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踩上去绵软无声。穿过松林,一座古旧的禅房出现在眼前,禅房的木门紧闭,门上的铜环在岁月的侵蚀下已有些斑驳。
小沙弥在禅房门口停下,抬手轻轻叩门,然后说道:
“方丈,张施主已经到了。”
片刻后,谢瑶听到屋子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回道:
“请施主进来一叙。”
小沙弥低应了声,然后自觉的退至一旁。
张梓禁冲他微微一笑,道了句:
“多谢小师父。”
然后抬手推门,走进了眼前的禅房。
林远知道张梓禁和静虚大师有话要说,难得也很自觉的和小沙弥一起站在了门外,不曾多言。
谢瑶已经没心思惊讶张梓禁刚才那个难得的笑容了,她在听到静虚大师的声音时,就有一种压力山大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像前几天在皇宫门前遇到的那两只石狮子,但又比那两只石狮子给人的感觉来的温和不少。谢瑶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可最终她还是一咬牙,穿进了屋子。来都来了,不搞清楚张梓禁和静虚大师是什么关系,她不甘心。而且刚才只是听到静虚大师说了一句话而已,万一是他感觉错了呢。
禅房内,光线略显昏暗,仅有几缕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挤入。墙壁上挂着一幅古旧的佛像图,因岁月的侵蚀而微微泛黄。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质茶几,几上有一套茶具,旁边是一个散发着淡淡檀香的香炉,烟雾袅袅升腾。角落里立着一个经书架,上面整齐地堆放着一些经书。
静虚大师盘坐在蒲团之上,虽已年迈,然身子骨硬朗,面容慈眉善目,身着朴素的僧衣,眼神深邃而平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他见张梓禁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张梓禁上前,恭敬地行礼后,缓缓在大师对面的蒲团落座。
谢瑶刚一飘进屋内,便感觉静虚大师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来,那目光仿若能穿透她的魂魄,惊得她瞬间冒出满头冷汗,满心都是不知所措。难道大师能看见她?不会吧,两年多了,谢瑶还没发现谁能看到她呢。
可静虚大师是得道高僧,说不定还真能看到她呢。想到这里,谢瑶心如擂鼓,越发慌乱。
还好静虚大师只是淡淡的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也不知是不想拆穿她,还是根本没看到她。那个眼神只是谢瑶做贼心虚而已。
随后静虚大师转而对张梓禁笑说:
“世间万象,皆有其因,亦有其缘,有些不寻常之象,或亦在因果之中,施主需细细思量。莫要让悲剧重演才是。”张梓禁听得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的问道:
“和尚,你在说什么?”
但谢瑶却瞬间就听出,静虚大师这话语是在暗指自己的存在,。她心下大骇,大师不仅能看到她,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还知道她是重生之人。
一时间,谢瑶有种逃跑的冲动。可想了想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静虚大师已经看到她了,跑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她实在好奇,张梓禁和静虚大师是怎么认识的。
于是谢瑶没有跑,而是找了个角落缩着,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
静虚大师没有回答张梓禁的问题,而是颇为熟稔的道:
“施主事忙,怎么今日想起老衲来了?”
张梓禁敏锐的察觉出静虚大师对之前那个问题的避而不谈,也很自觉的没再追问。而是单刀直入的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相求。”
随后他三言两语的说了李嬷嬷的事。
“我听说大师尤擅接骨,求大师帮我。”
谢瑶注意到,张梓禁最开始对静虚大师的称呼是“和尚”。不是不礼貌,而是透着一股熟稔的味道。可现在,他叫的是“大师”。可见他对李嬷嬷的重视了。
静虚大师闻言,微叹了一口气,合手道:
“阿弥陀佛。梓禁如此优秀,可惜张侯爷看不到啊!”
张梓禁嘲讽一笑,道:
“倒也用不着他看到。”
静虚大师又叹了口气:“人生皆苦,你这又是何必?”“人总有些执着的东西。”张梓禁淡淡的回。
两人的谈话,谢瑶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至少听出了一件事,静虚大师应该知道张梓禁要做什么。
谢瑶跟了张梓禁两年多,看着他掩藏锋芒,猜到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可具体是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谢瑶甚至怀疑,就连林远他们也不知道张梓禁想干什么。可静虚大师却知道。
张梓禁说了那一句以后,静虚大师主动拉回了话题。
“没看过之前,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但老衲会尽力。”
得到他的保证,张梓禁暗暗松了口气。他起身,朝静虚大师行了个佛礼。
“多谢大师。只是能否麻烦大师,装扮了再去?”
静虚大师垂手闭目,脸上是欲言又止和些许怜悯。可他最后只是说:
“老衲知晓了。不会让侯爷知道施主和老衲的关系的。”
张梓禁再次拜谢。但眉头仍未展开。谢瑶知道,他这是担心李嬷嬷,也是怕张安和余氏知道他和静虚大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