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潇哀醒了。
待到青烟散去,他破开的伤口尽数修复,死寂的脉搏重燃生机,痛苦的面容缓缓舒展。
他睁开了紧闭已久的眼眸,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打量着四周。
没由来的,李漓清觉得他那眼神很陌生,似乎感觉…这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小爱哥了。
“小爱哥,你……没事了吗?”
不管怎么样,袁潇哀终究是活过来了,李漓清暂时把今晚那么诡异的事放在一边。
他关切地望着袁潇哀,抿了抿嘴,沉声道:
“你还会感到痛苦吗?如果忍受不住的话,我可以用我的三阶能力,把你的痛苦转嫁到我身上的.......”
袁潇哀向李漓清皱了皱眉,面露古怪之色。
他足足愣了一分钟都没有答话,像是在脑海里检索什么信息。
片刻后,他清清嗓,对着李漓清笑了笑。
“阿清,不用担心,我没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世界规则对我的天谴了。不过,我如今也无法再动用调停者的能力,我想我可能已经退行了……嗯,以后,我就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
李漓清顿时大喜过望:“没事的,小爱哥,成为普通人也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有人可以伤害到你的!”
“嗯,说好了,那我就交给你来保护啦!”
“一定!”
袁潇哀亲切地拍了拍李漓清的肩膀,和平常一样。
但李漓清却感觉这个亲昵的动作很生分,没有丝毫温度。
陈郁对于袁潇哀的醒转也是面露喜色,然而在听到他已经丧失调停者的能力时,陈郁也是苦涩一笑,不过还是转言道:
“不管怎样,好在你已经脱离了调停者的苦海。这次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我陈郁欠你们一个人情。可惜的是现在我脱不开身,必须回去准备高考初试监考,今天先行告退,我们日后再见!”
陈郁对着二人拱了拱手,袁潇哀和李漓清也没再做任何挽留。
然而正当陈郁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却喝住了他——
“站住!”
林煊吃力地走到陈郁身边,他是众人当中战损最严重的。
作为一个不善肉搏的指挥官,林煊在人格异能冷却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面对实力巅峰的方世同,受到的伤势足以用惨烈来形容,以至于现在连走路都站不稳。
“艾楚时和纪绮罗,你有伤害他们吗?”
林煊往日那张宠辱不惊的脸此时竟面含苦楚,饶是袁潇哀也没想到,记忆中冷静泰然的指挥官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会很扫兴,但很抱歉。在我到达五阶驯服境之后,同阶及以下是没有敌手的。”
陈郁淡淡说道,像是在阐述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们两个确实很强。时间与逻辑的组合哪怕是我家方瑾来,都会迅速败下阵。不过,他们面对的是我。我给他们每人一个圆环之理,他们就毫无抵抗地被我拎过来了。”
“不妨告诉你,我和我爱人不一样。我并不是均衡集团的人,没有伤害你们的理由,所以只是把自性社束缚住,我便任务完成了。”
“那个无泯境又是怎么一回事。”林煊突兀问道。
似是回忆起那绝望的场景,他的眼中难掩痛苦之色。
陈郁摇了摇头:“不清楚,被魂穿的那个孩子只是一个二阶初调境的表演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到孤儿院。
林煊面露寒光:“你带来的?那对于他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想吗?”
“【ENtp:辩论家】,根据性格和能力推断的。”
“……我明白了”
源于张小果的青烟已经消散,然而他那神秘的能力却宛如洪钟一般,在陈郁的心中轰轰作响。
“刚才那个男孩,他甚至比那个双泯境还强大,那究竟是什么境界?欸……好在他没有恶意,甚至还救活了袁潇哀和林沉香。”
林煊眉头紧锁:“我推断不出来。不过,他们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不能宣扬出去。”
陈郁点头:“正有此意。”
林煊叹息一声,就像是老旧风箱的哀鸣:“对于你没有伤害艾楚时和纪绮罗这件事,我得说声感谢。”
陈郁轻轻摇头,无意间他望向林煊的瞳孔,在那之中,分明倒映着失去方谨的自己。
“请珍重。”他遗憾说道。
林煊并没有过多沉浸于消极的情绪。他扬起头,血丝密布的瞳孔里分明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陈郁,希望你以后不会与我为敌。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有了领域的调停者并不是同阶无敌的!”
陈郁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林煊一眼,微微颔首。
“倘若犯界,乐意奉陪。”
陈郁和林煊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各自撂下狠话后,他二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即,陈郁便拎着杨界离开了孤儿院。
而一旁的袁潇哀感慨了一句:“亡妻组真有意思啊!”
李漓清闻言满脑子问号。
他古怪地看了袁潇哀一眼,总感觉现在的小爱哥和以前真的不一样。
虽然他确实会乱七八糟地吐槽,但从不会心安理得地说这些伤人的话。
摇了摇头,李漓清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守护的那个人已经变了。
而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林沉香也醒了。
和袁潇哀一样,她头部的伤势都已完全修复,甚至原先那因不明原因失明的双眼,也重新焕发了光泽。
此刻,她正悄悄观察着周围环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沉香,你怎么样?”
“哥,我没事!”
林沉香对着林煊展颜一笑,似乎又找回了身为偶像歌手的神采。
“沉香,你还好吧......”
袁潇哀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到了林沉香身前,一副关切的样子。
“你就那么直男吗?你的下一句是不是......多喝热水?”
袁潇哀顿时大囧,回应他的是林沉香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浑身一轻,似乎先前那轻松愉快的氛围又回来了。
“我的塔纳托斯值没有转移。”林沉香在心底里默默念道。
“她的塔纳托斯值没有转移。”袁潇哀在心底里默默念道。
就在此时,李漓清快步走向围在一起的二人,把袁潇哀迅速拉到身后。
紧接着,他对着林家兄妹面露凶色,义正词严道:
“我看在小爱哥的面子上暂且不追究你们自性社的所作所为。不过,要是你们还缠着他不放,我有办法让均衡集团知晓你们所有的行踪,彻底覆灭你们的总部!”
说罢,李漓清掏出了一张蓝色卡牌,看到卡牌上的图案,林煊微微一怔。
卡牌上是一位穿着灰白色长袍的老人。他站在山顶上,手持一盏灯笼,灯笼通体黄澄澄的,其中还有一颗六芒星。那六芒星光芒闪耀,其间散发的盛光仿佛能把整个世界都照亮。
【神器序列010:塔罗牌——隐者之灯】
林煊深知,在隐者之灯搜寻之光的普照下,任何隐秘都无所遁形。
不过,他很是诧异。不解地看了李漓清一眼,他略显迟疑地问道:
“神器序列30以内的塔罗牌都是被塔罗教派严格掌控的,很难外流。难道你是……塔罗教派的人?”
“无可奉告!”
林煊理了理垂额长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拉了拉依依不舍的林沉香,轻声道:“走吧沉香,以后再说。”
“唔……好吧,那小爱你要照顾好自己哦,我们有缘再见~”
“嗯嗯,你也是。”
......
林家兄妹走了之后,袁潇哀邀请李漓清去自己的屋里坐坐,一同商量下怎么收拾孤儿院的残局。
李漓清满口答应,他先一步来到袁潇哀的屋里,无比贴心地帮他收拾因战斗而被波及损坏的屋子。
袁潇哀后一步进屋,他随手反锁了门,不经意间又关上了窗。
李漓清看到袁潇哀的举动,有些发愣。
他望着紧缩的门窗,忽然觉得很是蹊跷。
自从袁潇哀苏醒后,一种诡异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李漓清又兀地想起那个双泯境神秘人的一番话,一个可怕的猜想骤然产生,在他的脑海掀起惊涛骇浪。
不对!
不对!
不对!
他猛地握紧了拳,似乎不太敢面对这个猜想。
不过为了确认袁潇哀的情况,李漓清还是缓缓开口道:
“小爱哥,你怎么把窗户关那么严呀?风都吹不进来。”
“关着吧,我现在头有点疼,不喜欢被风吹。”
“你看窗户外面趴在一个蛾子,怪可怜的,要不要放进来?”
“噢,你说那个啊。小小蛾子而已,不用管他。”
“小爱哥,飞蛾扑火是贬义词还是褒义词。”
“第十六版现代汉语词典说它是贬义词,形容自取灭亡。”
“......”
“怎么了阿清,我有说错什么吗?”
“......”
“怎么了?”
“北风和太阳,你喜欢哪一个?”
“北风啊,一直如此。”
“那你为什么关着窗户。”
“你这……我都说了我头疼啊!”
“你知道袁潇哀的‘一直如此’,是什么意思吗?”
“......”
屋子的气氛骤然冰冷,李漓清望着眼前最熟悉的陌生人,右手中指蓝光骤闪。
“【ISFJ:守护者——三阶受制境:王车易位】”
李漓清以迅雷之势掏出一张黑色卡牌,给了自己的双腿膝盖和右臂关节分别划了三下。
卡牌没经过太多阻碍就划开了李漓清的血肉,顷刻间,那三个部位血流如注!
同一时刻,袁潇哀突然感觉自己的三肢剧痛无比,他顿时双腿一软,毫无防备地跪倒在李漓清面前。
而他的右臂也如风中败柳,完全不受控制地左右摆动。
自残三肢的李漓清却没有受到丝毫受伤的影响,一个箭步冲向袁潇哀身后,迅速擒住袁潇哀双臂,紧接着又将他双臂反转,疼得袁潇哀龇牙咧嘴。
而李漓清则是居怒视着他,声色俱厉:
“如果你真的是袁潇哀,我会转嫁对你的伤害,不过你不是!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给我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呵……那么快就被识破了吗?这个袁潇哀,可真难扮演啊!”
李漓清身下之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他猛地一抬头,眼中寒芒闪烁!
李漓清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身后有一面镜子。而身下之人此时的目光其实是透过李漓清,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那面镜子。
“虽然有些临阵磨枪,但好在……计划通!”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袁潇哀的脸一瞬间变了,竟变成了一个妖异少年的模样。
那少年双眼微眯,幽光内蕴,不羁的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玩味地看向李漓清。
这个面容——
正是杨界!
让李漓清感到畏惧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的气息。
那代表着十阶双泯境的气息在密不通风的空间中,如爆炸一般席卷着李漓清,噩梦一般的身影让他瞬间中断了对袁潇哀的桎梏与王车易位。
此时,李漓清的大脑一片混乱,甚至连举盾防御的临战思路都无法重新聚集。
在双泯境的重压之下,他逐渐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袁潇哀面前。
“不,这不可能!小爱哥怎么会......”
“【铁拐李神通:变化方术——一阶未牧境:朱颜辞镜】”
袁潇哀悠然自得地站了起来,颇为志得意满地喃喃自语。
他望着眼前和自己两极反转的李漓清,顶着这副妖异少年的面孔戏谑笑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渚沙,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