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冷星稀。
金太阳孤儿院的上空却一反常态,看起来繁盛至极。
不是因为零散的天上繁星在装点。
而是因为一场的慈善歌会即将在此开演。
孤儿院的孩子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笑容。
他们在院子里奔跑嬉戏,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空间。
“小爱哥,你终于回来了!”
当袁潇哀回到金太阳孤儿院时,李漓清已经换上了一身宝石蓝的礼服盛装。
礼服的剪裁恰到好处,修身的设计勾画出他笔挺的身姿。
长长的衣摆轻盈地随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一道蔚蓝的海浪在悄然翻涌。
领口处的白色领结优雅而绵长,衬托着李漓清的颈部线条。
而肩上的金色刺绣又与其交相辉映,透露着一股不浓不淡的高贵气息。
身穿礼服的李漓清给人一种碧海蓝天的感觉,仿佛是颗明亮的星辰,在无边无际的银河中闪耀……
袁潇哀注意到,他那一头黑发一丝不苟的梳着,可几缕刘海却突兀地垂在额前,为李漓清的面庞平添了一抹少年意气。
以往,袁潇哀喜欢把他整齐的头发弄乱,李漓清就委曲求全地牺牲掉几根额前刘海。
而今天,李漓清依旧牺牲了……
望着终于回到孤儿院的袁潇哀,李漓清在笑,儒雅随和的笑。
在月光的衬托下,他就像一棵宁静而谦逊的月桂树。
“怎么才回来呀?我们等你好久啦!”
此时的他正一手抱着烟花,一手牵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二人向着袁潇哀,亲切地招呼他的归来。
这个男孩是几天前刚被送到金太阳孤儿院的,名叫张小果。
他不爱说话,不爱玩闹。
在别的同龄孩子都在尽情玩耍时,他总是在一旁就默默看着,隐约有种不符合同龄人的出世气质。
看着小果的时候,袁潇哀有时能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现在想来,方院长大概也是看到他调停者的潜质,才决定收留培养的吧?
袁潇哀和张小果是孤儿院唯二没有节日礼服的人,在每次的晚会都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李漓清在一年前拿奖学金给袁潇哀买了一套礼服,但袁潇哀从未穿过。
事实上,袁潇哀一直很疑惑:一个慈善性质的孤儿院哪来这么多钱?
但在今天林沉香向他揭露这个世界的面纱,以及均衡集团的背景后,多年来埋藏心底的很多问题统统找到了答案。
或许这种骄奢淫逸的生活也是皮格马利翁培养计划的一环。
那些孩子看似养尊处优,其实本质也和屡遭唾弃的自己一样,不过都是被精心雕刻的木偶罢了。
眼前的一切都让袁潇哀有种想大肆批判的感觉,但他不能这样做,他大概还要在这生活,尽管不知道掌握真相的自己还能否像以前那样无知无畏地活下去。
“让大家久等了。”袁潇哀歉意地笑了笑。
说是“大家”,其实金太阳孤儿院里没几个人在乎他袁潇哀,李漓清和张小果除外。
“阿清,把那个坏掉的随身听还我吧。”
“我、我能帮你修好的……”
“你修不好的。”
“我修得好的。”
“你修不好的!”
“我修得好的!”
没来由的,李漓清突然感觉他和袁潇哀之间隔了一道可怜的厚障壁了。
“小爱哥,我......”李漓清结结巴巴地想说些什么。
“阿清你先忙吧,我去……换礼服了。”袁潇哀打断道。
他长长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竟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预感到今晚会有很多事要发生。
可能是歌会的盛况。
可能是孤儿院的覆灭。
可能是北风的过境,以及自己迟到十八年的葬礼。
如果说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的,那袁潇哀觉得,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想换上礼服,想颇具仪式感地告别自己的遗体......
“我的尸体在奔跑了十八余载后,终于到达了理想的墓地。”
袁潇哀喃喃自语。
他走进了自己窄小的房间,一件精致的绿色礼服静静地躺在衣柜。
礼服的上半身是经典的单扣设计,衣扣选用了与绿色相得益彰的黑金,简约又不失奢靡。
领口是标准的剑领,边缘处镶嵌着一条细细的金线,颇有种凌厉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礼服的腰封。它的材质是光滑的丝绸,与主体的面料形成了质感上的鲜明对比。
腰封的中央镶嵌着一颗幽绿色宝石,宝石的光芒在银月的映衬下显得极其深邃,就像是勾人魂魄的
。
“连颜色都是调停者标志性的绿色,真是煞费苦心啊。”
袁潇哀自嘲地笑笑。
他换好了礼服,低调地走向了歌会会场的角落,却始料未及地引来了一大波惊讶的目光。
孤儿院的孩子和职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少年此时竟那么特别。
袁潇哀平时比较随性,不怎么打理自己,但不得不说他的形象倒还可以。
面若沉玉,身如劲柳,眉宇之间有一种虚怀若谷的忧郁气质,好好打扮一番还是能吸引眼球的。
而此时的他穿上李漓清送他的礼服,就好像一株无依无靠的风信子。
如此地惹人怜爱,却始终不敢有人上前染指。
“这是谁,没见过啊,请来的嘉宾吗?”
“好像是……袁潇哀?!”
“怎么可能,他还能丑小鸭变白天鹅?”
对于周围的窃窃私语,袁潇哀充耳不闻。
他就和往常一样,却又仿佛和往常不一样。
李漓清看到这副模样的袁潇哀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径直走到袁潇哀身边,亵玩着这株风信子。
“我早就看出小爱哥很帅了,这件礼服真合适!”
“合适,真合适!”袁潇哀涩然笑道。
中央舞台下方,一个身着蓝色西装的精壮男子朝袁潇哀勾了勾手,袁潇哀偏过头——直接无视了。
李漓清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过去,袁潇哀叹了口气,这才木讷地走上前去。
这个精壮男子就是金太阳孤儿院的院长,方世同。
“你不用再尝试共鸣调停者了,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做不到,我们也不再对你抱有希望了。”
方世同一脸嘲弄地对袁潇哀说道,后者则是默默点头。
方世同身后一个身着幽紫色华贵旗袍,手戴钛金戒指的女人发出一声嗤笑:“没抱期待,其实也没多失望。”
另一位戴着复古眼镜的中年男人也只是淡淡瞥了眼袁潇哀,没做什么多余反应。
袁潇哀默默地回到了会场的角落,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李漓清来到了他的身边。
和他并肩,倚墙而立。
咻——————
咻——————
咻——————
三束烟花率先划破夜的宁静,尖锐的破空声随之乍起。
它们如同流星般无拘无束地冲向了天际,带着明丽的尾焰,在最高点猛然炸开,化作了无数璀璨的花火!
金太阳孤儿院中爆发出浪潮般的惊叹与欢呼,孩子们兴奋地跳了起来,纷纷和要好的伙伴紧紧相拥。
李漓清看向袁潇哀。
袁潇哀却在出神感慨。
“阿清,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北风与太阳》的故事吗?”
“当然,小爱哥就只会讲这一个故事,我都快背下来了。”
“那你讲给我听听吧。”
“北风和太阳是好朋友,但它们总是争论谁的力量更大。有一天,它们看到了一个旅行者在路上走着,他穿着一件厚重的外套。北风提议说,如果谁能让这个旅行者脱下外套,谁就是更强的一个。”
“北风首先尝试,它开始用力吹,希望用冷风让旅行者感到寒冷,从而脱下外套。但旅行者只是把衣服裹得更紧,以抵御寒冷。北风越吹越猛,但旅行者只是把衣服裹得更紧。
“最后,北风放弃了,太阳微笑着说让它来试试。太阳开始温暖地照耀着大地,温度逐渐升高。不久,旅行者开始感到热了,他开始解开外套的扣子。随着太阳继续照耀,旅行者越来越热,最终他脱下了外套,以求凉爽......”
就在此时,更多的烟花陆续升空!
三颗!
十颗!
十六颗!
数百颗!
它们宛若弥天的罗网,罩住此番天地下所有的心念。如此盛大,如此耀眼。
烟花喧哗着、
烟花嘶鸣着、
烟花爆裂着、
拖着灿烂的尾焰,绽放着此生唯一的璀璨星屑。又像是破碎瓷片,留下耀眼的光痕。
划过眼眸,永燃心间。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升空的烟花所点燃!
“北风与太阳,你喜欢哪个?”
“太阳。”
“为什么?”
“待人处事不是非要强迫别人才能成功的,最重要的是运用自身的优势,利用规则和秩序温和地规劝他人。”
“可如果北风是暖风,太阳是冷光,你有没有想过,强迫别人的就成了太阳?”
“不会的!”
“为什么?”
“自然规则就是这样的,一直如此。”
李漓清的上方,一组蓝色的烟花迅速升空,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整片宝蓝的海洋。波光粼粼,仿佛真的有水波在夜空中荡漾。
烟花一发接着一发,一组接着一组。昙花一现的每个瞬间都有醉人的光辉。
它们或飞流直下,或气势磅礴,挥洒着自己短暂的余波。而留下的,是独一的美。
眸中映着浪漫的人间。
有人在祈祷、
有人在许愿、
双手合十,交叉指尖。
少年少女闭着眼,
默读着关于谁人的心念?
人们格外珍惜此刻的欢愉,他们深知,这是只存在于小说的盛大场面。
因为现实——
是残酷的!
“自然规则是谁制定的?一直如此,便是对吗?”
“我不知道......”
“如果规则是错的,你还会遵守那个错误的规则吗?”
“我不知道......”
“那如果北风刮的是暖风,太阳发的是冷光,你会喜欢哪一个?”
“我不知道......”
“......”
“......”
“小爱哥,你还是喜
北风吗?”
烟花大会来到了最终章,一组特别设计的花火打上了天空。
这组烟花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光团,璀璨照世,耀眼夺目。
轰!!!!!!
轰!!!!!!
轰!!!!!!
巨大光团发出警世般的炸裂声,刺眼的光芒弥散开来,散落成十六道金色光束!
人们惊讶地发现,此时金太阳孤儿院的上空——竟宛若白昼!
而悬在白昼之上的,是一个儿童简笔画般的太阳。中间闪耀的,是一个完美的圆!
十六条金线众星拱月般环绕其间,衬托着太阳的光芒普照。而那普世之光又仿佛是洒进了人们灵魂深处,久久无法消散于心间……
“小爱哥,你还是喜
北风吗?”
李漓清又问了一遍。
空如画、
阳如烟、
风波挥、
瞬即灭、
袁潇哀玩味地看着升空的太阳,戏谑地笑着——
“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