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穗能看出来,陆临舟应该还是不太舒服的。
晚上他早早就回房间休息了,林穗穗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陆临舟之前高烧不退,现在又持续低烧,她还拉着他在地窖里折腾了一圈。
她都累个半死,更别说发着烧的陆临舟。
眼见着陆临舟房里还有点隐约的灯光,林穗穗去灶上烧了壶水。
水缸里的水太凉,灶上烧开的水又太烫,林穗穗试了三回,才调出个合适的温度。
陆临舟房门虚掩着,月光漏过窗缝照见他后颈的汗。
林穗穗端着温水走进陆临舟房间,将杯子放在他床头。
“早点休息吧,别看书了。”林穗穗看他脸色还不太好,有点不好意思地没话找话:“多喝热水。”
陆临舟抬眼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到杯子上。
“好。”他真就乖乖放下了书,侧过身,躺了下去。
林穗穗转身要走,就听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了”。
从他房里出来,林穗穗也就回房间去睡觉了。
中午睡了午觉,晚上也就有点睡不着了。
林穗穗拉灭房里的灯,酝酿了一会儿睡意,正快要睡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堂屋传来声音,打断了她的睡眠。
她这人有个习惯,醒了重睡,怎么着也得再去上个厕所了再回来。
林穗穗起身往后院茅房去,走到一半,却听到陆临舟打开水缸盖子舀水的声音。
她不是刚给他倒了杯温水过去?这就喝完了?
林穗穗正想出声提醒他,灶上还有没冷透的水,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穗穗蹑手蹑脚走到他房门口,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给他倒的那缸水,原封不动地搁在桌上。
她突然想到之前,他在后院里劈柴,任她把刚摘回来的野山楂塞进他嘴里。
陆临舟看也没看一眼,张嘴就吃下了,还越嚼越开心。
林穗穗觉得好笑,还故意打趣问他:“你总是不看我给你喂了什么就吃,不怕我给你塞虫子进去?”
“穗穗不会的。”陆临舟毫不犹豫就回答。
那种全然的信任,林穗穗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可是自从他清醒了,不管是她喂给他的药,她做的饭,还是她倒的水,他一口都不碰了。
林穗穗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陆临舟喝完水,喉间还带着凉意,回到房间时,就正见着林穗穗站在他房里。
月光从破窗斜斜照进来,照见她攥着搪瓷缸的手,指节泛白。
听见身后脚步声,林穗穗面无表情,没有回头。
只是仰着头,“咕嘟咕嘟”地,把搪瓷缸里的水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林穗穗喉间急促吞咽,凉水顺着下巴滑进衣领,在她的浅色睡衣上,洇出淡淡水迹。
她重重将搪瓷缸放回桌面,转身时,重重瞪了陆临舟一眼,正要离开。
陆临舟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力道不小。
林穗穗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深不见底。
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她就是觉得委屈。
他眸光触到她发红的眼尾,突然松了松手指。
“松开。”
陆临舟没动。
林穗穗突然就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到要爆炸:“我知道给你喂药喂多了,差点把你喂死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但你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防着我吧?”
他的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当时真不是为了下药把你给弄死,我是听说,你以前不是那样的。我就想试试能不能想办法把你给治好。”
林穗穗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你看,现在不是治好了吗?那我也算做的是件好事吧?你防贼似地防着我是什么意思?”
陆临舟喉结上下轻滑,最终只挤出句:“不早了,休息吧。”
林穗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气得甩开他的手就走。
路过陆临舟时,林穗穗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陆临舟眸色深暗了几分。
……
林穗穗被那一大缸水害得不轻。
一晚上,她起夜了三四次不说,第二天一大早,家里鸡都还没开始打鸣,她就又起来去了茅房。
醒了睡不着了,林穗穗干脆就准备吃早餐了。
她走到菜篓边挑了半天,拿了两根玉米出来。
正往灶台边走,林穗穗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身把其中一根玉米给扔回菜篓了。
人家又不碰她做的东西,她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她林穗穗不可能再给陆临舟递一滴水,更不可能再给他做什么东西吃了。
以后大家自力更生。
林穗穗吃过玉米,就又回房间待着了,等有人送午饭进来的时候,她才从房里出来。
村里送进来的午饭仍是麦麸粥和硬窝头,林穗穗没什么味道,拿了个窝头,把剩下的放在桌上,等陆临舟吃。
谁知等她下午出来,东西还是原样摆在那里。
这一下,再次点燃了林穗穗的神经。
他就厌恶她到这种地步?只是她碰过的,都不行?
林穗穗气坏了,她听到后厨有动静,知道陆临舟在做饭。
她立刻往后厨冲过去,下一秒,却见陆临舟已经端了两个小菜往堂屋来了。
见林穗穗往后走,陆临舟开口道:“吃饭了穗穗。”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怔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