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寒噤,再往下看时,谢衍之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棺材内,一动也不动。
人死了怎么可能睁眼?
“哎!衍之脖子上是什么?”
几个男人围在棺材边,“好像是烧伤了,什么东西烧的?”
白晚棠向内看了一眼,谢衍之青白的脖颈透出四五个形状浑圆的烫疤。
“奇了怪了……”
“什么东西能烫成这样?”
“行了行了,先把棺材盖上!”白晚棠迅速扫了一眼芸司遥手腕上的朱砂手串,提醒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面说,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那是当然。”
“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抱着芸司遥的男人是谢家的旁支,名叫谢安培,平日里老实巴交,一辈子都没出过镇子。
他将人小心翼翼放下时,心里还有点不舍……
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最终还得去给死人陪葬。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睡衣的口袋中掉出来,谢安培低头一看。
是手机。
屏幕上有着细小的裂纹,“嗡”地一声,亮起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变态坏坏老公】:老婆。
谢安培一惊。
老婆?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手机。
是老婆,他没看错。
【变态坏坏老公】:你和我偷\/情,你老公不会介意吧?
谢安培大骇。
偷、偷情?!
这个“老公”是……
是她的出轨对象??
谢安培惊惶地抬起头,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看着他。
“你……你醒了?”他连忙解释,“我姓谢,叫谢培安,你刚刚躺在棺材里,差点被闷死,是白姐让我抱你过来的……”
芸司遥视线下移,落在他抓着的手机上。
谢安培结巴道:“这、这是刚刚不小心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把手机还给她,芸司遥客套又疏离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内容,眸子半眯。
……谢衍之这是玩角色扮演上瘾了?又犯病。
芸司遥抬起头又看了看他。
谢安培站在一边,跟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明显是误会了。
芸司遥问他:“你在看什么?”
谢安培立马收回了视线,“哦哦没、没看什么。”
她长得那么漂亮,还年轻,如今又死了老公……耐不住寂寞出\/轨实在是太正常了,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命……
谢安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
他可是谢家人,怎么能觉得出\/轨正常?身为衍之的妻子,她就应该为丈夫守身如玉,怎么能出\/轨别的男人呢?!
白晚棠从远处走过来,看到她醒了,挂断手里的电话,“醒了?哎呀可急死我了……我刚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你先躺着别动,等医生过来看看。”
谢安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
芸司遥极轻地扫了他一眼,谢培安被那一眼看得脊背发冷,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白晚棠嗔怪道:“你说说你,怎么跑棺材里去了?”
芸司遥靠在床边,脸上被闷出来的绯红未褪,道:“我在棺材里吗?”
她抖着唇,一副害怕的模样,“我昨晚明明回房间睡的,伯母……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白晚棠看她害怕的模样不似作伪,她挥挥手先让谢安培出去了,自己坐在她床边,问:
“你跟伯母说说,是不是昨晚又做梦了?”
芸司遥点头。
白晚棠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梦见了什么?”
芸司遥脸色微微发红,低着头不肯说话。
白晚棠便明白了,她隐晦提醒道:“你现在还有孩子,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得拒绝进入梦境,一切都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芸司遥咬着下唇,慌乱的点头。
拒绝?
谢衍之哪是能轻易放手的?
白晚棠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执着。
“这样吧,”白晚棠道:“今晚你别守灵了,我和你伯父轮流来,头七那晚你再过来,熬夜伤身,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胎儿。”
芸司遥:“那多不好,您和伯父也要休息……”
“也就两天的事,我年纪大了,觉也睡得少,更何况衍之是我儿子,多操些心也是应该的。”
白晚棠去厨房端来了一碗黑糊糊的药,放在床头,“这是我一早给你熬的养胎药,你赶紧喝下去吧。”
芸司遥看了看那碗药。
白晚棠催促道:“得趁热喝,凉了影响药效。”
芸司遥便拿起来,仰头喝下。
药很苦,像是中药,又带了点土腥味,胃里翻涌不止。
白晚棠满意的点点头,正巧这时医生也过来了,他提着药箱,经指示给芸司遥把了把脉。
“她这两天受了不少惊吓,有没有伤了身子?”白晚棠紧张问道。
“这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亏虚,”医生探了探,继续道道:“孕期本就需气血滋养胎儿,可以吃些红枣桂圆之类的补补气血,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送别医生,白晚棠让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自己换了身肃穆的黑裙,头戴孝巾出去招待前来吊唁的镇民。
芸司遥从床上下来,直接冲去了洗手间,伸手去抠嗓子眼儿,鼻头一酸,胃部往上反着,弯腰吐了出来。
喝进去的是黑色药,吐出来的却成了鲜红的颜色,像浓稠的血……
芸司遥低头看了看,按下冲水键,将其全部冲了下去。
她漱了一下口,直到口腔里的异味消散干净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些。
刚抬起头,镜面缓缓浮现了漆黑的影子。
芸司遥抬手,敲了敲镜子,警告道:“老公,别动。”
黑影如潮水般消散。
芸司遥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灵堂内,谢婉枝见到她,招手叫了一声。
“嫂嫂!”
她脚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脸颊圆圆的,正是那天偷摸她行李箱的那个。
“漂亮姐姐!”
小丫头冲她招招手,“咱们今天要先去庙里拜菩萨!”
谢婉枝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老实点。”
谢思思捂着脑袋,不甘心的撇撇嘴。
谢婉枝还是穿着一身黑,并未化妆,“妈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叫我带你去镇里的庙拜拜。”
“庙?”
“我们谢家镇供奉的菩萨,很灵验的。”
芸司遥扫了一眼灵堂内来往吊唁的人。
谢婉枝道:“这里有爸妈看着,你如果继续做梦……”
她皱了下眉,似乎难以启齿,含糊道:“继续做梦,可能会影响身体。”
芸司遥也来了好奇,难不成这庙拜几下还能让谢衍之再也不来找她?
她微笑道:“好啊。”
“我也去我也去!”
谢思思高高举起手。
“你?”谢婉枝看了看她,本来打算拒绝,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动,松了口。
“那好吧。”
几人上了车,大约开了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庙宇比想象中还要破败,连牌匾都没有。
谢婉枝道:“这庙要一个一个进去拜才灵验,我先去吧。”
芸司遥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说法,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道:“好。”
谢婉枝进去了。
芸司遥低下头,问谢思思,“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谢思思摇头,“没有,阿爹不让我来。”
“为什么?这庙不是很灵验吗?”
“是很灵验!我们村供奉冥罗像几百年了!”
“那为什么不让你去?”
谢思思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我阿爹说,求人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还太小了,没必要去。”
芸司遥低声喃喃,“付出代价……”
“吱呀——”
庙宇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是谢婉枝,她脸色好像比之前白了一些,道:“嫂嫂,你进去吧。”
芸司遥不动声色地往庙宇内看了看,一片漆黑,里面很暗,看不清什么。
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谢婉枝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害她。
芸司遥想了一下,问她,“只要进去拜三下就好了吗?”
“对。”谢婉枝道:“拜完之后就许身体康健,孩子平安出生的愿望就行。”
“……”
芸司遥走到庙宇前,伸手推开大门。
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皱了下眉,除去这股味道,空气中似乎还飘浮着淡淡异香,这种香味儿……
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水渍,很久没人打扫了似的。
既然是谢家人都在供奉的神明,为什么这庙会这么破败?
庙宇的正中央,一座高大的佛像静静矗立着。
这佛像和平常慈悲善目的佛像截然不同。
它整体呈现出不祥的黑金色,面容狰狞,双目圆睁,手执法器,嘴角咧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尖锐的獠牙。
像个邪神像。
芸司遥站在原地看了看,并不打算跪拜。
她掐算着时间,打算三分钟后就出去。
供台上的水果很新鲜,应该前不久才换过,可祭品都换了,为什么不多打扫修缮一下?
芸司遥闻着庙宇的气味,有些头晕,捂了下鼻子。
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一阵阴风吹在了脖颈。
冥罗像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