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让傅朝沉默了。
他冷笑:“你是在讽刺我?”
傅燃慢悠悠吸了一口雪茄:“砖头扔在人群里,谁喊疼了,就是砸着谁了。”
“父亲,你疼了?”
傅朝压着怒气:“你一直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对我不满,对么?”
“但你知道,我没做错什么。她也出轨了。”
傅燃盯着他冷笑了一下:“你一个出轨在先的人,去说被害者有错,你脸呢?”
“她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你先错的。”
“她出轨我还觉得出晚了呢。她怎么没在生我之前出轨。”
“这样都我不用姓傅了,哦,说不定我连出生都不用出,这个世界轻松,我也轻松,多好。”
“她就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被困在傅家了。”
“你关了她多少年?她死,到底是生病死?还是不想活着故意想办法生病寻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傅朝声音很沉稳:“我不断跟你说过,你误会我了。我从没关她,她是自愿礼佛,去禅心院的。”
傅燃低声笑:“因为,你把她喜欢的人杀了,她心灰意冷。对么?”
傅朝皱眉:“我没杀。但,你还希望我对跟我老婆出轨的男人手下留情吗?”
傅燃笑中带着阴森冷漠:“你都跟小三一起住了。为什么不放了她,跟她离婚,让她离开。”
他眼眶丝红,攥了攥拳头:“你想不到吧。你对她这么狠心,她在遗嘱里还不断交代,让我别记恨你,别对你动手。别对傅晨光动手,别对邱泉动手。连人名,都一个一个写在上面。”
傅朝沉了一下,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雪茄,点燃,深吸了一口:“我爱她,离不开她。”
“信不信由你,我爱她,但是我受不了她不爱我,我才跟邱泉在一起的。”
“你想想,如果姜娇喜欢别的男人,你会放她走?你会跟她离婚?”
傅燃沉了沉,手焦躁抓了一下椅背,微微闭上眼睛。
他……好像真的无法放过姜娇。
这就是遗传么,一代一代把劣根性遗传下去。
你会慢慢变成那个,你最厌恶的人,跟他越来越像。
傅朝深吸一口烟,缓缓问出:“她给你的遗嘱里,到底写了什么?”
傅燃抬头看着他,笑了,语气带着嘲讽:“你想知道啊?”
“可惜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她给我留遗嘱,给她儿媳留遗嘱。可是呢,你作为前夫,她一句话都没留。”
傅朝:“我跟她一直没离婚。我以后会跟她埋在一起。”
傅燃觉得特别可笑,笑出了声:“这话,你去跟你现任老婆说去。你不敢吧?”
“别把你搞政治那一套用在家里,面具戴多了,都找不到真实的自己是哪张脸了吧?”
傅朝沉默了一会儿。
俩人在房间内,任空气浮沉,带着压抑。
傅朝声音发冷:“阿燃,你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傅燃抬眸,眼里带着薄冰,嘴角噙着笑:“怎么?你打算把我送进那里?”
傅朝淡淡的:“你掌握权力之后,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现在的权力是我给的,我也可以收回。”
傅燃声音带着碎冰渣:“权力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你不是一直想收回么,培养傅晨光,不断选拔人,就是在想办法分流我的权力吧?”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
傅朝冷淡:“是么?连进那里都不怕?”
傅燃声音顿了顿,眼里阴沉沉,呼吸频率变了,死死盯着傅朝。
傅朝笑着,轻松弹了弹烟灰:“阿燃,有害怕的事情,不丢人。”
傅燃起身,狠狠把雪茄灭在桌子上,“嘭”一声把门关上。
傅朝看着门,笑了笑。
这就是从小培训的好处,从小培训小孩害怕什么,才能在他长大后仍然控制他。
永远摆脱不了。
就像小时候的噩梦,能一直延伸到长大,到死。
……
傅燃出门,在门口缓了缓,脸色阴沉,深呼吸了几次。
走到小花园口,抽出一支烟,表情淡淡倦倦,血液冷了下来,忽然又觉得人生无趣。
傅朝从小就把他们当成厮杀的工具,为了让工具趁手,他会故意给每个人设置这个人最害怕的东西,不断重复加强这个人对这件事的恐惧,用恐惧去掌控他们。
傅朝也害怕工具太强大了会反噬。
傅燃穿着深蓝色西装,松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梨花树上。
他垂落的手指间夹着支燃到一半的烟,灰烬簌簌落,风裹着细碎的花瓣掠过发梢。
雪白花瓣掉在他深蓝西装上,散落在满地光影里,看起来浪漫又孤寂。
当烟圈袅袅升腾,他终于抬眸,目光穿过纷扬的梨花,精准锁定在远处花园的藤椅上坐着的小人儿。
她垂眸,瓷盘里的抹茶蛋糕缀着几颗新鲜草莓,奶油的纹路被她用银叉轻轻划开,切成小块后才用指尖捏起,小口抿着品尝。
红茶盛在描金边的骨瓷杯里,氤氲热气将她眼下的阴影都晕染得柔和。
发梢垂落时偶尔扫过杯沿,惊起涟漪轻晃。
傅燃视线缓慢跟着她叉子吃蛋糕的动作,小口喝红茶的动作,移动。
斜阳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光晕。
她深蓝紫边裙摆上,落了雪白梨花花瓣,黑色头发上也点缀着几朵。
傅燃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看着,有些恍惚。
仿佛一幅画会自己动,自己不小心进入了画中,跟画中的人共度了一段时间,等梦醒了,自己出了画卷,就要面对那些残酷的生活。
姜娇本身就能建立一个世外桃源,让他……只要在她身边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烂透,还有留在或许会变好的可能。
傅燃看着姜娇,露出淡淡微笑,吸一口烟,烟雾雪白,他觉得这个世界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姜娇若有所感,吃了一口草莓,微微抬头,看见傅燃在远处,透过层层梨花,看着自己。
她也看着傅燃,露出乖乖萌萌的微笑,身上洒着透过树叶斑驳光晕,好看又纯美。
她轻轻歪了下头,勾了勾手指,指向藤桌上的蛋糕。
傅燃笑了,大步走过去。
姜娇微笑着,把草莓蛋糕推过去:“吃么?”
傅燃低声笑:“吃。”
说着弯下腰,对着姜娇的红唇亲了上去。
姜娇被压在藤椅上,呼吸被掠夺。
两个人在梨花树下相拥。
傅燃尝到了草莓味和蛋糕味儿,还有梨花香,伴随着姜娇身上的香甜,让他越亲越深,越亲越欲罢不能。
直到姜娇小动作挣扎,他才反应过来姜娇上不来气儿了,他才恋恋不舍放手。
梨花花瓣轻巧巧落下,把傅燃身上的蓝色跟姜娇裙子的蓝色,都染上白色的花。
傅燃半蹲,对视着姜娇,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