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镜中的自己,那抹诡异的笑容让我后背发凉。窗外火光冲天,尖叫声和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
\"欢喜!\"芳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快下来帮忙!\"
我最后看了眼镜子——倒影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只是幻觉。跌跌撞撞冲出门,走廊里浓烟滚滚。楼下传来打斗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在火光中格外刺耳。
楼梯拐角处,我猛地刹住脚步。芳芳站在大厅中央,手持两把菜刀,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她面前是那个戴眼镜的摄影师,此刻他的冲锋衣已经撕裂,露出青灰色的皮肤和凸起的脊椎骨节。
\"夜叉就这点本事?\"芳芳冷笑,声音低沉得不像她,\"三百年前你们族长怎么死的,忘了?\"
摄影师——不,夜叉发出嘶嘶声,脖子诡异地拉长,像条蓄势待发的蛇。芳芳突然转身,菜刀脱手而出,擦着我耳边飞过。身后传来利物入肉的闷响,我回头,看见另一个夜叉被钉在墙上,胸口插着菜刀,伤口处渗出黑色黏液。
\"发什么呆!\"芳芳拽着我衣领往后厨拖,\"去地下室!\"
我被她推得踉跄几步:\"云娘呢?\"
\"管好你自己!\"芳芳一脚踹开后厨铁门,力气大得不像人类。她扯下围裙,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刺青,\"听着,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天亮前别出来!\"
她把我推进地下室,反手锁门。黑暗中,我听见她在外头念着什么,语速飞快,像是某种咒语。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液体喷溅的声响。
地下室里霉味刺鼻。我摸索着墙壁前进,指尖碰到个凸起——电灯开关。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这是个约二十平的空间,堆满杂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面铜镜,镜面布满裂纹,却诡异地反射着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光。
\"欢喜...\"镜子里传来云娘的声音。
我后退几步,撞翻了摞纸箱。铜镜表面泛起涟漪,云娘的脸渐渐浮现。她嘴角有银色液体,脸色苍白得吓人。
\"别过来,\"她声音虚弱,\"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裂纹中渗出银光。地面开始摇晃,货架上的瓶瓶罐罐砸在地上。我扑向铜镜,想把它稳住,却在碰到镜框的瞬间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天旋地转。再睁眼时,我站在片陌生的竹林里。月光如水,竹叶沙沙作响。前方有座小亭,云娘倚在栏杆上,旗袍下摆被血染红。
\"你怎么进来的?\"她瞪大眼睛。
\"我...碰到镜子就...\"
云娘突然扑过来把我按倒。一支骨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身后的竹子上,箭尾嗡嗡震颤。
\"蠢货!\"她咬牙切齿,\"这是镜中界,你会死的!\"
我搂着她滚到亭子台阶下。她身体轻得像片叶子,却冷得惊人。竹林深处,几个黑影正快速移动,骨节摩擦声令人牙酸。
\"他们是谁?\"
\"夜叉族。\"云娘撕下旗袍一角,缠住大腿伤口,\"来取回他们的'眼睛'。\"
\"眼睛?\"
\"那面铜镜。\"她拽着我往亭子后躲,\"三百年前,他们的族长用万人血祭炼成这面镜子,能照见前世今生。后来被我...\"
她突然住口。一支骨箭射穿她肩膀,银色液体喷在我脸上,腥甜中带着铁锈味。云娘闷哼一声,指甲暴涨,划过虚空。远处传来惨叫,一个夜叉从竹梢坠落,胸口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欢喜,\"她突然捧住我的脸,\"看着我眼睛。\"
我望进她的瞳孔,琥珀色中有金色细线流转。世界忽然慢了下来,夜叉的动作变成慢镜头,飘落的竹叶静止在半空。
\"这是...\"
\"我的时间。\"她声音空灵,\"只有你能动。去亭子里,把石桌上的铜钱按进镜面。\"
我跌跌撞撞跑向亭子。石桌上果然有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朝下压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拿起铜镜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战场...穿道袍的少女将铜钱按在镜面...夜叉族长的惨叫...山崩地裂...
\"快!\"云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颤抖着把铜钱塞向镜面。就在接触的刹那,铜镜突然变得滚烫,铜钱融化般渗入裂纹。强光爆发,我听见夜叉们凄厉的嚎叫,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再睁眼时,我躺在农家乐后院,晨光熹微。云娘跪在旁边,旗袍破烂不堪,但伤口已经愈合。她手里拿着那面铜镜,此刻镜面完全碎裂,只剩空荡荡的镜框。
\"结束了?\"我嗓子沙哑。
\"暂时。\"她疲惫地笑笑,\"镜灵散了,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
后门吱呀一声,芳芳走出来,衣服上满是黑色污渍。她看见我们,挑了挑眉:\"没死啊。\"
\"你...\"我盯着她手臂上的刺青,此刻正缓缓消退。
\"山魈。\"她简短地说,踢了踢脚边的黑影——是那个戴眼镜的夜叉,此刻已经变成干瘪的皮囊,\"娇娇收拾前厅去了,客人吓跑了一大半。\"
云娘挣扎着站起来:\"我得走了,他们会再...\"
我抓住她手腕:\"去哪?\"
\"山里。镜灵一散,我压不住气息了。\"她试图挣脱,\"会连累你们。\"
芳芳突然笑了:\"省省吧。镜灵选中他了,你走不了。\"她指了指我胸口。
我低头,看见心口处有个铜钱大小的印记,正微微发烫。
\"这是什么?\"
\"契约。\"云娘声音发抖,\"镜灵最后的选择...它认你为主了。\"
芳芳吹了个口哨:\"有意思。三百年来第一个人类镜主。\"她转身往屋里走,\"我去补觉,你俩...自己看着办。\"
晨光中,我和云娘相对无言。她伸手轻抚我胸口的印记,指尖冰凉。
\"会疼吗?\"她问。
\"不疼。\"我抓住她的手,\"就是有点...热。\"
她耳朵动了动,又露出那种猫一样的表情:\"欢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夜叉族会不死不休。\"她突然贴近,尖牙轻蹭我喉结,\"而且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了。\"
我该害怕的。可当这个山鬼小姐用尖牙威胁我时,我却只想吻她。于是我这么做了。
她在晨光中融化,像山雾遇见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