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哥,三号桌客人要加菜!\"
\"知道了,让娇娇快点炒!\"我头也不抬地数着今天的收入,手指沾着唾沫一张张点着钞票。钱的味道,比山里的野花香多了。
芳芳是我们这的村花,扎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大得像铜铃。她总爱穿那件碎花小褂,衬得腰肢纤细。我承认,有时候会多看她两眼,但纯粹是欣赏——毕竟员工福利嘛。
厨房里传来娇娇的大嗓门:\"死鬼欢喜!又让老娘赶工!\"伴随着锅铲的铿锵声,\"信不信我往菜里吐口水!\"
我缩了缩脖子。娇娇是个寡妇,每次喝醉了就拉着客人讲她那些风流往事,听得那些城里来的男人们面红耳赤。不过她对我还算客气——大概是因为我每月按时发工资。
大黄狗旺福趴在门口晒太阳,三花猫招财蜷在它肚皮上打呼噜。这俩活宝是我们农家乐的吉祥物,招揽了不少爱拍照的游客。
正当我盘算着这个月的利润时,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我抬头,阳光从门框斜射进来,勾勒出一个女人的剪影。
她穿着件素白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阳光透过伞面,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身影优雅得像从古画里走出来似的。
\"这位...女士,吃饭还是住宿?\"我放下钞票,搓着手迎上去。
她收起伞,露出一张让我呼吸一滞的脸——肤如凝脂,唇若点朱,一双凤眼含着三分慵懒七分贵气。这哪是山里的姑娘,分明是哪个剧组的明星走错片场了!
\"听闻此处有家农家乐,特来一观。\"她说话带着奇怪的腔调,像在吟诗。
芳芳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小声嘀咕:\"欢喜哥,她好奇怪啊。\"
我瞪了芳芳一眼,堆起笑脸:\"您请坐!芳芳,上茶!最好的龙井!\"
那女人——暂且称她为贵妇吧——环视着我们的农家乐,眉头微蹙。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上挂着的老玉米,桌上摆的粗瓷碗,角落里堆着的农具...突然觉得这些东西都土得掉渣。
\"环境简陋,让您见笑了。\"我赔着笑,用袖子擦了擦凳子。
贵妇却莞尔一笑:\"倒也别致。\"她款款落座,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我赶紧移开视线,却瞥见芳芳在撇嘴。
\"您想吃点什么?我们这有山里的野味,河里的鲜鱼...\"
\"可有荔枝?\"贵妇突然问道。
我和芳芳面面相觑。这季节,这地方,哪来的荔枝?
\"这个...没有。\"我尴尬地搓手,\"要不尝尝我们山里的野果?酸甜可口...\"
贵妇略显失望,但还是点头:\"也罢。随意上些清淡小菜即可。\"
我冲进厨房,娇娇正在往锅里撒辣椒。\"来个清淡的!外头来了个仙女似的客人!\"
娇娇探头往外看,吹了声口哨:\"哟,欢喜,你这是走桃花运了?\"
\"少废话,快炒菜!\"
等我端着菜出来时,贵妇正望着远处的云山出神。夕阳给她镀了层金边,美得不真实。
\"您从哪里来啊?\"我一边布菜一边搭话。
\"长安。\"她随口答道,夹了一筷子青菜,优雅地送入口中。
我差点笑出声:\"您真幽默。长安那是古时候的叫法,现在叫西安。\"
贵妇的筷子顿了顿,凤眼微眯:\"是么?我离乡日久,竟不知此事。\"
芳芳在一旁插嘴:\"姐姐,您这身打扮真好看,是在拍戏吗?\"
贵妇微微一笑:\"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小姑娘倒是伶俐。\"
这对话越听越怪。我使眼色让芳芳去忙别的,自己坐下来陪这位奇怪的客人。
\"您贵姓?\"
\"姓杨,小字玉环。\"她轻抿一口茶。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杨玉环?那不是杨贵妃吗?
\"您...开玩笑的吧?\"
贵妇——现在该叫她玉环了——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觉得呢?\"
我干笑两声,心想这客人入戏太深。不过既然她愿意演,我就陪她演下去,说不定能多赚点钱。
\"那您...是怎么到我们这小地方来的?\"我顺着她的话问。
玉环望向远方,眼神突然变得迷离:\"马嵬坡下...忽然天旋地转,再睁眼便到了这山林之中。\"
她说得煞有介事,我后背一阵发凉。这演技也太逼真了吧?
\"您...需要住宿吗?我们这有干净的房间...\"我试探着问。
玉环点头:\"也好。只是...\"她面露难色,\"我身上并无银两。\"
我眼珠一转:\"没关系!您可以...呃...用工抵债!以您的才貌,一定能帮我们招揽不少客人!\"
玉环轻笑:\"你这掌柜,倒是会做生意。\"她伸出纤纤玉指,\"成交。\"
当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自称杨玉环的女人太古怪了——她的举止,谈吐,甚至对现代常识的缺乏,都不像是装的。
凌晨三点,我蹑手蹑脚来到她房门外,想听听动静。谁知刚把耳朵贴上门板,门就开了。玉环站在月光里,长发披散,美得惊心动魄。
\"掌柜的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她似笑非笑。
我结结巴巴:\"我...我来看看您缺不缺被子...\"
玉环突然凑近,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古籍里描述的龙涎香。
\"你怀疑我的身份,是么?\"她吐气如兰。
我咽了口唾沫,点头。
玉环退后一步,轻叹:\"也罢,便让你看个明白。\"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块鲜红的胎记——那形状,赫然是一片梅花。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史书确有记载,杨贵妃锁骨下有梅花状胎记!
\"现在信了?\"她拢好衣襟。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点头。
玉环——现在我知道她真的是杨贵妃了——突然狡黠一笑:\"那掌柜的,我们谈谈工钱?\"
第二天一早,芳芳和娇娇看着我从玉环房里出来,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欢喜!你...\"芳芳眼圈都红了。
我正要解释,玉环款款走出,已经换上了我给她找的农家衣服——粗布衣裳穿在她身上,愣是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
\"从今日起,这位杨...杨小姐就是我们农家乐的特邀嘉宾!\"我宣布,\"芳芳,去村口贴海报!娇娇,准备几道拿手好菜!\"
娇娇上下打量着玉环:\"妹子,你该不会是哪家会所的头牌吧?\"
玉环不恼,反而掩口轻笑:\"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落难之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农家乐简直火爆到不行。方圆百里的男人都跑来一睹\"杨贵妃\"风采。玉环也配合,时而抚琴,时而吟诗,把那些客人迷得神魂颠倒。
收入翻了几番,我数钱数到手软。但奇怪的是,看着玉环对别人笑靥如花,我心里竟有点不是滋味。
一天夜里,我拎着酒去找玉环。
\"喝一杯?\"我晃了晃酒瓶。
月光下,玉环的脸庞格外柔美。几杯下肚,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欢喜,你可知道,我其实...很害怕。\"她突然说。
\"怕什么?\"
\"这一切。\"她指着电灯,手机,\"你们这个时代,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脆弱,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有我在呢。\"我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我会帮你。\"
玉环看着我,突然笑了:\"你贪财,却不贪我的色。有趣。\"
我老脸一红:\"谁...谁说的!我只是...职业道德!\"
玉环凑近,近得我能数清她的睫毛:\"那现在,抛开职业道德呢?\"
就在这暧昧的时刻,芳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欢喜哥!有个怪人说要见杨小姐!\"
我和玉环赶紧分开。门口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者派头。
\"在下姓李,研究唐代历史。\"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环,\"听闻此处有位酷似杨贵妃的女子,特来拜访。\"
玉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站起身,挡在她前面:\"抱歉,杨小姐今天不见客。\"
李教授却不依不饶:\"杨小姐,您锁骨下的梅花胎记,可否让在下一观?\"
我心头一紧——这人怎么知道胎记的事?
玉环突然起身,冷冷道:\"掌柜的,送客。\"
李教授被赶走后,玉环浑身发抖。我递给她一杯热茶,她却不接。
\"欢喜,我可能要离开了。\"她低声说。
\"为什么?因为那个疯子?\"
玉环摇头:\"他...不是普通人。我能感觉到危险。\"
我急了:\"你走了,我...我们农家乐怎么办?\"
玉环看着我,眼神复杂:\"在你眼里,我终究只是个赚钱工具,是么?\"
我哑口无言。是的,一开始我确实只把她当摇钱树。但现在...
没等我想明白,玉环已经转身回房,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