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农家乐安静得可怕。
我站在后院,望着那轮逐渐升起的血月,手心全是汗。桂树比昨天又枯黄了许多,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发出不祥的脆响。
\"都准备好了吗?\"云松子从阴影中走出,桃木杖上缠满了红绳。
我点点头,摸了摸胸前的铜镜和玉佩。白晓一家被安排在农家乐最远的房间,娇娇和芳芸也被我找了个借口支开——今晚这里只有我和老道两个活人。
哦,还有半死不活的桂灵。
想到她,我胸口一阵刺痛。自从昨晚那个梦后,桂灵就陷入了沉睡,怎么叫都不醒。云松子说是灵力枯竭的自我保护,但我总觉得她在逃避什么。
\"时间快到了。\"老道抬头看月,\"长生门主最可能在子时现身。\"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突然刮过后院,卷起满地落叶。风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像是从千年古墓里吹出来的。
\"来了!\"云松子迅速结印,桃木杖重重顿地。
风越来越大,枯叶在空中组成诡异的图案。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什么东西——
\"别怕,是我。\"
桂灵的声音!我猛地转身,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明。
\"你醒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嗯。\"她勉强笑笑,\"该来的总会来。\"
云松子警惕地看着她:\"你是桂灵还是...\"
\"是我。\"桂灵轻声道,\"长生门主暂时被玉佩压制,但月到中天时...\"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懂。老道递给她一个小瓷瓶:\"含着,能暂时抵抗噬灵蛊。\"
桂灵摇头:\"没用的。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这句话让我心脏狠狠一缩。我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白太太撕心裂肺的喊声:\"晓晓!晓晓不见了!\"
我们三人同时变色,冲向客房。白氏夫妇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床上空空如也。
\"刚才还在睡觉,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人就不见了!\"白太太哭道。
云松子掐指一算,脸色大变:\"不好!长生门主抓了她做人质!\"
仿佛印证他的话,后院突然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放开我!坏叔叔!\"
我们冲出去,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白晓悬浮在半空,被一团黑雾缠绕,小脸憋得通红。黑雾下方站着个穿黑袍的高大身影,月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觉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好久不见,青娥。\"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哦,现在该叫你桂灵?\"
桂灵身子一颤:\"放了她,我们的恩怨与她无关。\"
黑袍人——长生门主——发出刺耳的笑声:\"无关?她体内可是住着我的老熟人啊!\"说着,黑雾收紧,白晓痛呼一声,\"白狐精魄,还不现身?\"
白晓身上突然迸发白光,一个虚幻的狐影从她体内分离,落地化作白衣女子:\"长生!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白姐姐!\"桂灵惊呼。
长生门主冷笑:\"两千年了,你们还是这么天真。\"他转向我,\"赵破虏,把铜镜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赵破虏?我愣在原地,这是叫我?
桂灵急道:\"欢喜,别听他的!\"
长生门主一挥手,黑雾中伸出无数细丝,刺入白晓身体。小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住手!\"我怒吼,\"你要铜镜是吧?给你!\"
\"欢喜!\"云松子想阻拦,但已经晚了。
我从怀中掏出铜镜,长生门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桂灵突然冲上前,一把抢过铜镜,同时将我推开:\"跑!\"
\"找死!\"长生门主大怒,黑雾化作巨掌拍向桂灵!
千钧一发之际,白狐精魄纵身一跃,挡在桂灵面前:\"灵儿快走!\"
\"砰!\"白狐精魄被重重击飞,撞在桂树上,身形顿时淡了几分。
\"白姐姐!\"桂灵想去救她,却被突然出现的黑雾锁链缠住双脚。
长生门主缓步走近:\"把铜镜给我,否则...\"他手一抬,白晓被提到半空,痛苦地挣扎着。
桂灵看看白晓,又看看我,眼中满是绝望。她缓缓举起铜镜:\"我答应你。但你要放了他们所有人。\"
\"桂灵!\"我想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长生门主大笑:\"早这么识相多好。\"他伸手,\"拿来。\"
桂灵深吸一口气,突然将铜镜按在自己心口:\"以我千年修为,唤昭君显圣!\"
铜镜爆发出刺目金光!长生门主惨叫一声,后退数步:\"你疯了!这样你会魂飞魄散!\"
金光中,桂灵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欢喜...记住我...\"
\"不!\"我拼命挣扎,终于冲破束缚扑向她,却在碰到她前被弹开!
云松子趁机救下白晓,白狐精魄也挣扎着爬起,但谁都靠近不了那团金光。
桂灵的身影越来越淡,铜镜却越来越亮。隐约可见镜中有个古装女子的虚影——是昭君!
长生门主暴怒:\"两千年前你坏我好事,今天我要你形神俱灭!\"他双手结印,一道黑光射向桂灵!
就在黑光即将击中桂灵的刹那,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噗!\"黑光穿透我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铜镜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血滴在镜面竟不滑落,而是被迅速吸收。接着,铜镜金光暴涨,镜中昭君的虚影突然清晰起来!
\"以情破劫...\"空灵的女声响起,\"原来如此...\"
金光化作无数细丝,将长生门主层层缠绕!他惊恐地挣扎:\"不!这不可能!昭君你明明已经...\"
\"我留下的不仅是禁制,还有一线生机。\"昭君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两千年了,你还不明白吗?真正能克制邪念的,从来不是法力...\"
\"而是至情至性。\"桂灵轻声接道,虽然虚弱,但脸上带着笑。
长生门主发出不甘的怒吼,但金光越缠越紧,最终将他压缩成一个黑色光点,\"嗖\"地收入铜镜中!
金光渐敛,铜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桂灵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她朝我伸出手:\"欢喜...\"
我冲过去想抱住她,却扑了个空——她彻底消散了,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截嫩绿的桂树枝。
\"桂灵?\"我颤抖着捡起树枝,上面还带着她的温度,\"桂灵!\"
无人应答。后院一片死寂,只有血月冷冷地照着。
白狐精魄虚弱地走过来:\"她...用自己为引,激活了昭君留下的最后禁制...\"
\"那她呢?\"我声音嘶哑,\"她去哪了?\"
白狐精魄看着那截树枝:\"在这里。灵力耗尽,退化为最初形态了。\"
我死死攥着树枝,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觉得疼:\"还能...恢复吗?\"
\"也许。\"白狐精魄不确定地说,\"重新修炼的话...\"
云松子上前拍拍我的肩:\"草木精灵生命力顽强,只要本体不死...\"
我看向那棵几乎枯死的老桂树,又看看手中的嫩枝,突然有了主意。
天亮时分,农家乐恢复了平静。白晓平安无事,只是受了惊吓;白狐精魄因损耗过大,暂时回到白晓体内休养;云松子忙着清除残留的邪气。
而我,在后院桂树旁挖了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将那截嫩枝种下。
\"我会等你。\"我轻声说,浇上第一瓢水,\"不管多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辞去了城里的工作,专心经营农家乐。白氏夫妇成了常客,经常带着白晓来看\"小桂树\";云松子每个月都会来检查桂树的生长情况;娇娇和芳芸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默契地帮我照料着后院。
小桂树长得很快,第二年春天已经有半人高。我每天都会跟它说话,讲当天的趣事,就像桂灵还在一样。
又一个中秋夜,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桂树下赏月。小桂树已经长得比我还高,枝叶间隐约可见细小的花苞。
\"桂灵,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我轻抚树干,\"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中秋...\"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一片叶子飘落,我伸手去接,却碰到了一缕柔软的东西——
长发。
我猛地抬头,月光下,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站在树旁,正温柔地注视着我。
\"桂...灵?\"
身影渐渐凝实,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欢喜,我回来了。\"
我颤抖着伸手,这次终于真实地触到了她:\"真的是你?\"
\"是我。\"她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你的血...还有每天的陪伴...加速了我的恢复。\"
我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会了。\"她在我耳边轻声道,\"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
我吻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月光如水,桂香浮动,我们的影子在地上融为一体。
身后传来娇娇的惊呼:\"老板!你、你在跟谁...\"
桂灵调皮地冲我眨眨眼,转身对娇娇挥手:\"好久不见,娇娇。\"
娇娇瞪大眼睛,手里的月饼\"啪\"地掉在地上:\"桂...桂灵姐?!\"
芳芸闻声赶来,同样目瞪口呆:\"天啊!这...这...\"
桂灵笑着拉起我的手:\"走,给大家做桂花月饼去。今年的桂花,一定特别香。\"
月光下,桂树的花苞悄然绽放,香气弥漫整个农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