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九百年前,沅水之畔的盘瓠洞中,五色神犬盘瓠蜷缩在岩壁阴影里。它本是天界司夜神犬,因偷食了高辛帝后刘氏耳中诞下的金虫,被贬下凡间。洞外,沅江的雾气凝成锁链,缠绕着它千年未愈的伤口——那是被雷刑劈裂的脊骨,也是永世为犬的枷锁。
高辛帝的宫殿里,三公主辛女抚摸着玉盘中的麟狗幼崽,金色的睫毛在烛火中颤动。她不知晓,这只温顺的幼犬,即将成为改写族群命运的钥匙。当犬戎国吴将军的铁骑踏破边疆,高辛王震怒之下张榜求贤,盘瓠化作英俊少年,以血染的戎吴首级叩开金銮殿的朱门。
“朕以公主妻之,封南疆王。”高辛帝的声音如冰棱坠地。辛女却盈盈跪下:“父王既许诺天下,岂可负犬?”她素手轻扬,将金丝嫁衣披在盘瓠肩头,江风卷起嫁衣上的云纹,竟与沅水上的星子遥相辉映。
盘瓠与辛女溯沅水而上,五色霞光漫过武陵山脉。辛女腰间的织锦围裙化作七彩羽翼,托起他们飘向云端。盘瓠解开腰围的刹那,人形与犬影交织,惊起林间百兽。他们以山洞为家,以猎物为食,辛女教孩子们纺纱织布,盘瓠则用獠牙开垦荒地,种下从天河偷来的稻谷。
然而,山坳里的炊烟终究飘进了京城。高辛帝派来的使臣踏碎了辛女岩的宁静,孩子们蹲踞如兽的姿态、盘瓠摇尾乞食的模样,刺痛了使臣的眼睛。他们带回的密信上赫然写着:“犬子不敬,犬父当诛。”
夜半时分,辛女被犬吠惊醒。盘瓠的瞳孔泛着血光,六个儿子举着石斧围了上来。老水牛的谣言如野火燎原:“你们的父亲是条只会摇尾的畜生!”盘瓠转身撞向山崖,却在最后一刻被辛女死死抱住。她嘶声泣道:“他是神犬,亦是你们父亲!”
山洪骤至,辛女抱着盘瓠的尸身跃入沅江。江水吞没了她的哭喊,却托起一座青黛色的孤峰——辛女岩。盘瓠的六颗獠牙化为六座礁石,永远卡在江心。六个儿子追至江边时,只见到母亲化作的岩石上,盘瓠的爪痕刻着:“永守南疆,护我族裔。”
千年后,考古队在辛女岩下发现青铜祭坛,刻着“盘瓠辛女,天地同祭”的铭文。基因检测报告显示,湘西苗族与瑶族中,竟有72%的Y染色体与盘瓠传说吻合。
泸溪县的盘瓠庙香火鼎盛,苗族少女将丝线系在辛女岩的藤蔓上,祈求姻缘。沅江上,龙舟竞渡的鼓点里,总夹杂着模仿犬吠的古老号子。老人们说,每逢暴雨夜,辛女岩会传来织布声,盘瓠洞则有金光流转——那是神犬在天上,看护着他的子民。
现代基因学家在稻种中提取到独特的dNA序列,竟与盘瓠传说中的“狗尾稻”惊人相似。当科学家将这一发现公之于众时,湘西的田野上,忽然开满了五色野花。它们顺着沅水漂流,将盘瓠与辛女的故事,带向了更远的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