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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九州民间志 > 明朝那些事53《三笑点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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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53《三笑点秋香》

咱这故事要从明正德年间的苏州说起。护城河的水刚化了残冰,桃花坞的柳枝就抽出新芽了。唐伯虎蹲在自家院子里,对着满墙的墨宝直叹气——上个月给城北绸缎庄写的招牌被退了回来,说字里带股子酸气,不如对门沈秀才的端庄。他沾了沾笔,想在粉墙上题首诗,笔尖刚碰到墙皮就簌簌往下掉,露出里头斑驳的青砖。

“大郎又在愁生计?”隔壁王婆挎着竹篮探进半个身子,篮里装着刚蒸的桂花米糕,“前日我见闾门码头上停着艘扬州来的官船,船头站着位穿月白衫的公子,手里拿的正是你去年卖去当铺的《溪山行旅图》。”

唐伯虎搁了笔,取了块米糕往嘴里塞:“那画儿原是给吴县学谕祝寿的,谁想他嫌画里山太险水太急,说像官场风波。”他嚼着米糕望着天,春日的云絮在青瓦上投下淡影,忽然想起去年清明在寒山寺撞见的那位姑娘。

那日他抱着一摞诗稿去书坊,路过枫桥时见艘乌篷船正泊在岸边。船头立着个绿衫丫鬟,正踮脚够垂下来的柳树枝,鸦青的鬓角沾着片花瓣。船老大喊了声“开船喽”,丫鬟脚下一滑,手里的丝帕掉进河里。她望着随波逐流的丝帕直跺脚,偏生船已离岸半丈,急得眼眶发红。

唐伯虎也不知哪来的兴致,把诗稿往桥头石栏上一放,挽了挽袖口就往下跳。三月的河水浸得人打冷颤,他凫到丝帕旁时,指甲都冻青了。丫鬟见他举着湿漉漉的丝帕游回来,破涕为笑,从袖中掏出块月白手帕扔给他:“公子快擦擦,莫要着了凉。”

他爬上岸,才看清那丫鬟生得秀秀气气,眉梢像春山般微微扬起,眼尾缀着粒浅褐色的泪痣,笑起来时酒窝里仿佛盛着半勺糖水。正要开口,船上传来中年妇人的呼唤:“秋香,快把妆匣拿来!”丫鬟应了声,朝他福了福身便转身跑开,鬓边那片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春风卷进了河心。

他捏着那块月白手帕,发现角上绣着枝半开的菊花,针脚细密得像夜空中的星子。后来打听才知道,那是华太师府上的丫鬟,跟着夫人去寒山寺进香的。自那以后,他总爱往闾门一带溜达,盼着能再遇见那抹绿衫子。

转眼到了端午,唐伯虎在玄妙观摆摊卖画,正遇着华府的管家来买幅《五毒图》。他多嘴问了句:“贵府可曾有位鬓边别花瓣的丫鬟?”管家眯着眼笑:“你说秋香啊,那丫头最是心灵手巧,前日还帮夫人绣了幅《百蝶图》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伯虎回到家就翻出件旧青衫,在领口缝了朵廉价的绢花,第二日便揣着伪造的荐书,到华府门口应聘书童。门房见他生得清秀,又能写会算,便领去见大管家。偏巧路过花园时,正撞见秋香蹲在假山旁给鹦鹉喂食,手里握着粒剥了壳的瓜子。

“这位小哥可是新来的?”秋香抬头望过来,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唐伯虎刚要答话,那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肩上,爪子勾住了他鬓角的头发。秋香见状笑出声来,伸手替他摘下鸟爪:“公子莫怕,这畜生最是顽皮。”她指尖的温度隔着袖口传来,唐伯虎只觉得耳尖发烫,连声道谢时竟忘了自己此刻化名“华安”。

这一笑比枫桥初见时更清亮,像檐角铜铃被春风撞响。唐伯虎望着她转身时飘动的绿裙,忽然觉得这华府的朱漆门槛,倒比自家的破墙更有生气。

在华府做书童的日子,远比想象中快活。每日跟着公子读书,实则是替他们代笔写文章。大公子写“仁者爱人”,他便在旁添句“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二公子画竹,他偷偷在竹节处添只振翅的蝴蝶。秋香常来送茶,见他案头的字,总会抿嘴笑:“华安小哥的字,比学堂里的先生还俊呢。”

八月十五那日,夫人让秋香送桂花酒去书房。唐伯虎正在替公子们临摹《中秋帖》,墨香混着酒香,倒比月光更醉人。秋香搁下酒壶,见他笔下龙蛇飞动,忽然指着“中秋”二字道:“这‘中’字竖画太长,倒像根竹竿子挑着月亮。”说着便拿起笔,在旁边写了个“中”,笔画秀逸如兰叶舒展。

“秋香姑娘会书法?”唐伯虎惊讶地抬头,见她耳坠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映着窗外的月光。秋香脸红了红:“小时候跟着小姐读过几年书,哪里敢班门弄斧。”他却来了兴致,铺开宣纸让她写首诗,秋香想了想,写下“庭前不种相思树,怎得秋风送苦香”。字迹娟秀中带着股清劲,倒像她本人,柔中藏刚。

他望着诗句,忽然想起自己科举失意、家境中落,如今卖身为奴却得遇知己,心中感慨万千。提起笔在旁边和了首:“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写完朝秋香眨眨眼:“姑娘这诗里的苦香,在下愿用余生来尝。”秋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话中之意,转身要走,却在门槛处绊了下,回头时嘴角还带着笑,眼尾的泪痣仿佛沾了秋露,亮晶晶的。

这第三笑,像深秋的菊花在霜夜里绽放,带着清冽的香气,却让人心头暖融融的。从此两人常借着送茶递帕,在诗画中暗通款曲。秋香会在他的砚台里藏粒桂花糖,他便在她的绣绷上画只振翅的蝴蝶。华府的假山后、回廊边,处处留下他们的私语。

谁想好景不长,重阳节那天,华太师宴请苏州名士,唐伯虎在厨房帮厨时,听见前厅有人提起“唐伯虎”的名字。原来是祝枝山来访,正与太师谈论江南才子。唐伯虎一时技痒,偷偷在厨房的粉墙上题了首诗,不想被祝枝山瞥见。

“这字迹,分明是唐寅的笔法!”祝枝山举着酒杯冲进厨房,一眼就认出了旧友。唐伯虎想躲,却被祝枝山拉住手:“贤弟怎的在此做庖丁?莫不是效古人卖身为奴追佳人?”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丫鬟小厮都惊了,秋香端着菜盘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华太师得知此事,倒也不恼,笑着说:“久闻唐解元才高八斗,今日若能对出老夫的上联,便成全你与秋香。”说罢指着庭院里的石榴树:“上联是‘石上石榴,皮红肉赤,籽籽皆辛’。”唐伯虎望了眼秋香,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忽然想起初次相遇时她落水的丝帕,还有每日替他留的热粥,张口对道:“庭前秋菊,瓣曲蕊黄,朵朵皆香。”

太师抚掌大笑:“好个‘朵朵皆香’!秋香这丫头,果然像菊花般清贵。”当下便让两人择吉日成婚。秋香躲在廊柱后,听着这话,脸上红得比石榴花还艳,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桥头的意外相遇,到书房的诗画传情,原来命运早就在他们之间系了根无形的线,三笑留情,终成眷属。

婚后,唐伯虎在桃花坞盖了间小屋,门前种满菊花。秋香依旧爱穿绿衫,鬓边常别着朵小菊花,每日帮他研墨铺纸。有时说起华府的日子,秋香会笑他:“当初在厨房题诗,墨汁都溅到围裙上了,还偏要装风流才子。”唐伯虎便搂住她的腰:“若不是为了见你,我何苦在那朱门里受拘束?”

寒山寺的钟声依旧年年响起,枫桥的水依旧潺潺流淌。每当春风吹落桃花,秋香总会想起初次相遇时那个跳下河捡丝帕的傻公子,想起他冻得发青的指尖,想起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的笑。三笑留情,不过是平凡岁月里的惊鸿一瞥,却让两个灵魂在红尘中找到了彼此的归处。

如今的他们,不再是华府里的书童丫鬟,也不是名动江南的才子佳人,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在柴米油盐中续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就像秋香绣在帕子上的菊花,虽不艳丽,却带着持久的芬芳,在岁月的长河里,绽放着最动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