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桐柏山夜话
民国元年腊月二十三,桐柏山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白朗蹲在漏风的破窑洞里,就着豆油灯翻看卷边的《水浒传》。书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地契,那是三年前腊月十八,宝丰县首富黄世仁带着二十杆汉阳造,逼着他爹在白露节气的地契上按手印。老人攥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这五亩薄田是白家七代人的命根子!\"话音未落就被护院踹中心窝,当晚便咯着血沫子断了气。
\"大哥,山下来人了!\"二弟白犬撞进来,棉袄上沾着雪碴子。这个在少林寺当过火工头陀的汉子,此刻嘴唇冻得发紫,\"说是从武昌来的革命党,带着宋教仁的亲笔信。\"
窑洞里挤满三十多个汉子,多数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为首的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掏出张盖着青天白日旗徽的委任状:\"南方临时政府特委白朗为豫西讨袁军司令,只要......\"
白朗突然抓起火钳,将委任状挑进炭盆。羊皮纸在火焰中蜷曲成灰,映出他下巴上的青茬:\"去年你们革命党打进南阳,说要平分田地,结果转头就和黄世仁们喝起了花酒。\"他抄起炕头的鬼头刀,刀刃映出二十里外黄家大院的灯火,\"今晚就去借粮!\"
三更时分,三百条黑影顺着冰封的澧河摸到黄家大院。当护院的汉阳造走火惊起夜枭时,白朗已劈开粮仓铁锁。衣衫褴褛的饥民从后山涌来,他蘸着护院的血在照壁上写道:\"白狼到此,劫富济贫\",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把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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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打驻马店
民国二年谷雨,驻马店火车站蒸汽弥漫。北洋军统领赵倜摸着八字胡,看士兵往铁皮车厢搬运德制毛瑟枪。这些军火本应支援武昌前线,却被他扣下三成转卖给豫南盐商——直到三天前,白狼部竟劫了运银车。
\"报!白狼在三十里外的张庄现身!\"探马话音未落,西南方已腾起火光。赵倜冷笑:\"雕虫小技。\"他早收到线报,白狼为救被俘的饥民,定会强攻车站。
第一波攻势在寅时展开。起义军推着三十架独轮车冲向铁轨,车上蒙着浸水的棉被。北洋军的马克沁机枪刚吐出火舌,车上的三百挂鞭炮便在铁桶里炸响。硝烟中,二十匹战马突然从卸货区冲出——那是白犬带着少林俗家弟子,舞着缠红布的大刀劈开铁丝网。
\"调预备队!\"赵倜嘶吼着拔枪,却见个账房打扮的老头抱着檀木匣往贵宾车厢钻。白朗的马刀已砍到第三颗纽扣,突然瞥见匣缝里露出的地契——正是三年前那张沾着父亲鲜血的文书。
\"黄世仁的走狗!\"白朗调转马头追去。劈开木匣时,三百张地契雪花般纷飞,最底下竟压着赵倜与英商合办煤矿的密约。远处传来白犬的吼声:\"大哥!军火库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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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安事变
民国三年大雪,西安永宁门瓮城里,白朗嚼着冻硬的馍,看城外北洋军的营火连成星河。杨虎城的援军被赵倜堵在潼关,城内粮仓只剩三成存粮。
\"开仓!\"白朗突然将半块馍扔进火堆。李老末急得跺脚:\"这可是弟兄们拿命换的......\"
\"去年打南阳,王老爷开仓那日怎么说的?\"白朗摸出怀表,表壳上缠着褪色的红绸——那是西安首富临终前塞给他的,\"他说'粮仓装的不是米,是人心'。\"
子时突围的号角响起时,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城墙豁口。白朗正要挥刀,却被个裹着锦缎襁褓撞个满怀。王小姐满脸烟灰,将婴儿塞给他:\"爹说这孩子该叫继先......\"襁褓里的纸条还粘着米浆,背面却密密麻麻记着赵倜私运军火的路线。
\"带他走!\"白朗把婴儿抛给李老末,转身挡住追兵。子弹擦过左肩时,他忽然想起离乡那夜,母亲把《水浒传》塞进他包袱:\"这世道,好人须比恶人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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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的歌谣
民国四年小满,母猪峡的杜鹃染红了山涧。白朗倚着岩壁,看仅存的三十弟兄分食最后半袋炒面。怀表盖弹开,牡丹花纹里嵌着的指南针已停止转动——这是王老爷当年为反清联络革命党特制的。
\"当年在桐柏山,我说要带大伙吃上白面馍......\"白朗突然将炒面撒向崖下,惊起成群的斑鸠。饥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捡食,他大笑:\"值了!\"
赵倜的总攻在晨雾中发起。白朗的马刀砍卷了刃,索性抡起炸药包冲向指挥所。硝烟漫起时,他将怀表吞入腹中——那里藏着豫西各县贪官名册。毒囊在齿间碎裂的瞬间,他听见母亲在哼儿歌:\"月牙弯弯挂东山,白狼下山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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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说永生
1951年土改工作队进驻宝丰县,在黄家祠堂地窖发现鎏金木匣。三百张地契上,每张都盖着\"白狼验讫\"的血指印。工作队长正是白继先——那个从西安突围的婴儿,此刻捧着泛黄的名册热泪盈眶。
在省档案馆的防弹玻璃柜里,半块怀表与《水浒传》残卷并排陈列。x光扫描显示,表壳夹层里嵌着微型胶卷,记录着1910-1914年间英国对北洋军阀的军火交易。而当年白朗题字的黄家照壁,如今成了县小学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青砖上的血字早已沁入石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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