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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清风惊鸿客 > 我歌月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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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年穿戴整齐,对着铜镜将最后一缕散发别入冠中。镜中人眼下虽有淡淡青影,眸光却亮得出奇。

\"公子,这也太早了...\"许义揉着惺忪睡眼,手里捧着刚熨好的外袍。

许延年接过衣袍,指尖抚过袖口精致的暗纹:\"西市的早花该上市了。\"

主仆二人踏着晨露出门时,太傅府的守夜人刚换完岗,正打着哈欠往偏院走。见到许延年,老仆惊得一个趔趄:\"少、少爷?老奴这就去备早膳...\"

\"不必。\"许延年摆手,\"我去西市用。\"

晨雾中的长安城静谧如画,坊墙上的瓦当滴着露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许义跟在主子身后,看着他一反常态的轻快步伐,暗自摇头——大理寺那些嫌犯若知道冷面阎罗许少卿有这般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西市刚开市,卖花的王婆子正将新摘的鲜花摆上摊位。见到许延年,她浑浊的老眼顿时一亮:\"官爷来得正好!今早刚采的芍药,还带着露呢!\"

花筐里,粉白相间的芍药娇艳欲滴,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许延年俯身轻触一朵半开的,指尖立刻沾上沁凉的湿意。

\"都要了。\"

王婆子喜笑颜开,用新鲜荷叶将花枝包好。许延年接过花束,花香清冽,与晨雾的气息混在一起,让他想起那人身上淡淡的药香。

\"再去陈记买些点心。\"许延年吩咐道,目光却落在隔壁摊位的一对白玉镇纸上——雕成灵芝形状,温润如玉。

许义刚转身,就见主子已经掏钱买下了那对镇纸。

\"公子,这...\"

\"她写医案用得着。\"许延年将镇纸收入袖中,耳尖微红。

陈记点心铺刚开灶,蒸笼里的热气在晨光中袅袅上升。掌柜见是许延年,连忙揭开最上层的笼屉:\"官爷尝尝新出的茯苓山药糕,最是养胃。\"

许延年每样点心都要了些,装在一个竹编食盒里。路过酒肆时,又买了一壶新酿的桂花醪糟,据说有安神之效。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许义抱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问。

许延年看了看天色,东方才泛起鱼肚白:\"先去安仁坊。\"

晨雾渐渐散去,安仁坊的老槐树下,几只麻雀正在啄食落花。许延年站在陆昭阳院门前,手中的芍药垂着花苞,露水顺着荷叶边缘滴落在他的靴尖上。

\"会不会太早了?\"许义小声问。

许延年摇头:\"她行医之人,定是早起。\"话虽如此,他却只是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叩门。

晨光渐亮,坊间开始有了人声。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许延年整了整衣冠,终于抬手叩门,却听见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巧如猫。

门闩轻响,院门开了一条缝。陆昭阳一袭靛青长衫,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刚洗漱完毕。见到许延年,她明显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药囊。

\"许大人?\"她目光扫过他手中的花束与食盒,\"这个时辰...\"

许延年喉结滚动:\"正巧...正巧办案路过。\"

许义在后面悄悄翻了个白眼——大理寺什么案子需要少卿大人亲自抱着鲜花点心来查?

陆昭阳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街道,又看了看许延年微微泛红的耳根,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大人办案...真是勤勉。\"

晨风吹过,许延年手中的芍药轻轻摇曳,一滴露水恰好落在陆昭阳手背上,凉得她指尖一颤。

\"这些...\"许延年将花束和食盒往前递了递,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陆昭阳看着那沾着晨露的芍药,花瓣娇嫩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她迟疑片刻,终是接过:\"多谢。不过在下正要出门复诊...\"

\"我送你。\"许延年立刻道,又急忙补充,\"正好...顺路。\"

许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主子这借口找得,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

陆昭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也没拆穿:\"那...有劳大人稍候,我取个药囊。\"

院门轻轻合上,许延年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许义凑过来,压低声音:\"公子,'顺路'这说法也太...\"

\"多嘴。\"许延年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眼中的雀跃。

不多时,陆昭阳重新出来,腰间多了个鼓鼓囊囊的药囊,发髻也重新束过,一丝不苟。她锁好院门,转身时发梢扫过许延年的手背,如羽毛般轻柔。

\"大人今日不用上值?\"她边走边问。

许延年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近显得轻浮,也不过远显得生疏:\"今日...休沐。\"

\"哦?\"陆昭阳挑眉,\"那方才说的办案...\"

许延年耳根一热:\"是...是前日的案子,有些细节需要核实。\"

陆昭阳不再追问,只是接过许义手中的食盒:\"这点心是陈记的?\"

\"你...你知道?\"许延年惊讶道。

\"闻出来了。\"陆昭阳轻轻嗅了嗅,\"茯苓、山药...还有桂花蜜。\"

许延年眼中闪过赞赏:\"姑娘好灵的嗅觉。\"

\"行医之人,辨药是基本功。\"陆昭阳打开食盒,取出一块茯苓糕小口品尝,\"嗯...火候刚好。\"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许延年心头一暖——她愿意接受他的东西,甚至当着他的面品尝,这已是莫大的信任。

晨光中的长安城渐渐苏醒,街边的早市热闹起来。卖胡饼的吆喝声、磨刀匠的铜锣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息。陆昭阳和许延年并肩而行,一个靛青如竹,一个蓝衫如水,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今日要去哪里复诊?\"许延年问道。

\"光德坊的绣娘红姑,眼睛该换药了。\"陆昭阳答道,\"然后是延康坊的鲁木匠,最后是...\"

她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前方巷口。许延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个地痞模样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卖花少女调笑。

\"小娘子,这花怎么卖啊?\"为首的黄脸汉子伸手去摸姑娘的脸颊。

少女惊慌后退,花篮掉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几位爷...这、这花不卖了...\"

许延年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见陆昭阳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光天化日,几位这是做什么?\"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黄脸汉子回头,见是个清瘦少年,顿时嗤笑:\"哪来的小郎君,多管闲...\"话未说完,他突然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两个地痞也相继跪倒,面色痛苦地捂着膝盖。陆昭阳负手而立,面色如常,只有许延年注意到她指尖闪过的一丝银光。

\"几位这是怎么了?\"陆昭阳故作惊讶,\"莫非是腿疾发作?在下略通医术,要不要...\"

\"妖、妖术!\"黄脸汉子惊恐地爬起来,拖着发麻的腿狼狈逃窜,两个同伙也连滚带爬地跟上。

卖花少女惊魂未定,连连道谢。陆昭阳弯腰帮她拾起散落的花枝,许延年则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姑娘受惊了,这些花我们买了。\"

少女千恩万谢地离去,陆昭阳看着手中的野菊花,唇角微扬:\"许大人倒是怜香惜玉。\"

\"我...\"许延年一时语塞,耳根又红了起来。

陆昭阳将野菊别在药囊旁,黄白相间的小花与靛青长衫相映成趣:\"走吧,耽搁了不少时辰。\"

光德坊的绣坊比往日安静许多。见陆昭阳来了,几个绣娘连忙引她去后院。红姑的眼睛已经消肿,只是还有些畏光。陆昭阳为她换了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许延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纱,在她长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为红姑擦药时,手指稳如磐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珍宝。

\"这位是...\"红姑好奇地看向许延年。

\"大理寺许大人。\"陆昭阳简短介绍,\"碰巧同行。\"

红姑眼中闪过讶异,却识趣地没有多问。离开绣坊时,许延年注意到陆昭阳腰间的野菊有些蔫了,便悄悄在坊口的野地里采了几朵新鲜的。

\"给。\"他递过野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随即缩了回来。

陆昭阳接过花,唇角微扬:\"许大人对花草倒是上心。\"

\"我...\"许延年正欲解释,肚子却突然咕噜一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响亮。

陆昭阳轻笑出声,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大人想必没用早膳。\"

许延年接过糕点,指尖微微发颤。桂花糕松软香甜,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的甜蜜。他偷偷看着陆昭阳的侧脸,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接下来去哪?\"他轻声问。

\"延康坊。\"陆昭阳看了看天色,\"鲁木匠的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今日最后一次施针。\"

延康坊比光德坊更为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油漆的气味。鲁家的木匠铺前,几个学徒正在刨木头,见他们来了,连忙进屋通报。

鲁木匠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见到陆昭阳,他激动地要跪下行礼,被陆昭阳一把扶住。

\"恩公!若不是您,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陆昭阳为他诊了脉,又施了一次针。许延年站在一旁,看着她运针如飞,每一针都精准无误,不由暗暗赞叹。

\"余毒已清,再静养半月便可痊愈。\"陆昭阳收起银针,\"那血檀木...\"

\"烧了烧了!\"鲁木匠连连摆手,\"再不敢碰这些稀奇古怪的木头了。\"

离开鲁家,日已近午。陆昭阳看了看许延年:\"大人接下来...\"

\"我...\"许延年一时语塞,他哪有什么安排,一整日的心思都在如何与她多待片刻。

\"若是无事,\"陆昭阳轻声道,\"不如去西市用午膳?我知道有家面馆,羊肉臊子面做得极好。\"

许延年眼睛一亮:\"好。\"

西市人声鼎沸,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陆昭阳说的面馆藏在一条小巷里,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老板娘见是她,热情地迎上来:\"小先生来了!这位是...\"

\"一位朋友。\"陆昭阳简短介绍,\"两碗臊子面,一壶梅子汤。\"

面很快上来,汤色清亮,臊子香气扑鼻。许延年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陆昭阳吃相优雅,小口啜饮着梅子汤,唇角沾了一点汤渍而不自知。

许延年犹豫片刻,掏出一方素帕递过去:\"嘴角...\"

陆昭阳一怔,接过帕子轻拭唇角。素帕上绣着小小的玉兰,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上等绣工。

\"大人的帕子...很精致。\"

许延年耳根发热:\"是...是家母留下的。\"

这话半真半假——帕子确实是母亲的遗物,但他平日从不用,今日是特意带出来的。

用罢午膳,陆昭阳坚持付了账。两人走在熙攘的西市街道上,许延年鼓起勇气:\"姑娘接下来...\"

\"要去德济堂配药。\"陆昭阳看了看他,\"大人若是有暇...\"

\"有。\"许延年答得太快,惹得陆昭阳轻笑出声。

德济堂是西市最大的药铺,阿来见陆昭阳带着许延年进来,惊得手中的药秤差点掉在地上。

\"小、小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行礼,又向许延年拱手,\"官、官爷...\"

陆昭阳若无其事地列出几张药方,阿来手忙脚乱地去抓药。许延年站在一旁,看着她在药柜间穿梭,对各种药材如数家珍的模样,眼中满是赞叹。

\"这是...\"他指着一味暗红色的药材问道。

\"血竭,西域来的。\"陆昭阳取了些许放在他掌心,\"活血化瘀的良药,但用量需谨慎。\"

许延年低头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陆昭阳的掌心,两人俱是一颤,同时收回了手。

配完药已是申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时,许延年停下脚步,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

\"给。\"他递给陆昭阳,\"听说...甜食能缓解疲劳。\"

陆昭阳接过糖人,糖兔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

\"很甜。\"她轻声道,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

许延年看着她唇角的糖渍,心跳如鼓。夕阳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何为\"岁月静好\"。

回到安仁坊时,暮色已深。陆昭阳在院门前停下:\"多谢大人今日相伴。\"

\"我...\"许延年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安神香。\"她递给他,\"大人近日公务繁忙,睡前燃一些,有助于眠。\"

许延年接过瓷瓶,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妙的电流窜过全身。他珍而重之地将瓷瓶收入怀中:\"明日...\"

\"明日我有事。\"陆昭阳轻声道,\"怕是不得闲。\"

许延年难掩失望,却还是点点头:\"那...改日。\"

院门轻轻合上,许延年站在门外,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久久不愿离去。许义在一旁轻声催促:\"公子,该回府了...\"

月光如水,洒在长安城的街巷上。许延年缓步而行,手中紧握着那个瓷瓶,心中满是今日的点点滴滴——她接过芍药时微扬的唇角,她施针时专注的侧脸,她吃糖人时眼中的笑意...

这一日,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