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沈宝珠紧紧握住柳木的胳膊,目露担忧。
那丫鬟咬死了不说,只道,“王妃明鉴。奴婢不知道这些药草会引起什么癫痫之症,实属无意。”
无意?难道一句无意就能掩盖想要杀人的罪行吗?如果那小厮没有及时被救回来的话,他就会溺死在池塘之中。
“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见不得她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善心大发的小姐突然开口,“说不定她真的是误打误撞才用了些有毒的药材...就算这药材能够引起癫痫,那池塘里面的锦鲤总不能也各个都患有癫痫之病吧?”
金桂飘香,不少人看这场戏看的兴高采烈,只恨不得抓上两把瓜子来。
立在金桂树下的女子垂眸,不知她有没有听见那女子说的话,像是正在沉思该如何解答。
祁钰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冷冷的扫过那方才说话的女子,道,“池塘里头的锦鲤为何死了,这话你应该去问郎中。”
那女子一抬头,正要反驳过去,但瞧见说话的是个钟灵淮秀的长公主之女,到嘴的话又默默咽了下去,当今陛下只有这一个亲姐姐,而长公主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半晌,沈星月终于抬头,清渠已经将那刨开的死鱼端过来,旁人一见这秽物,全都不约而同的退后几步,就连大理寺卿夫人也往后挪了一步,这等血腥之物实在不合适当众呈递在众人眼前。
沈星月像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反应,淡淡道,“香囊之中全蝎和蜈蚣有毒,这毒细微,但在死水之中也不容意扩散,但鱼儿饮水食之,毒素便在身体之中积累,是以,池中水毒素微末,并不能检测出来,但鱼...”
她将银针插入那稀里哗啦的内脏之中,须臾,银针的末端乌黑一片。
方才用银针试水,才没有试测出来。
“竟真的有毒?!”
祁连微微惊呼一声,错开眸子看了沈星月一眼,五味杂陈。
众人呆呆的还未回过神来,月门处有侍女的脚步声传来,“夫人,医官来了。”
医官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试毒,果然如沈星月所说,香囊之中的当归、全蝎、全麻等过量会引起癫痫之症发作,且池塘之中的锦鲤都是被毒死的。
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明白一系列的祸事都是人为,这什么极阴命格不祥之人的污蔑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大部分人都看得出只不过是有人想要污蔑而已。
毕竟名声这东西,对女子男子来说,都甚是重要。
唐夫人恼怒自家金桂宴出了这样的事,又庆幸这无稽之谈的鬼神之说解开谜团,当下就急急忙忙的解释解释只是误会一场,金桂宴还是继续。
至于那侍女,既然不是她府上的人,她又何必插手别家府上的事,倒显得多管闲事似的。
只不过,唐夫人看向柳木的眼神便多了一丝嫌弃与不屑,拿着她府上的名声开涮,当真是个伥鬼。
暗中啐了一口,唐夫人才扭头满面春风的招呼别人去了。
柳木遭了这一回事,在人前终究是挂不住面子,声称要好好处置处置侍女,急急忙忙带着沈宝珠回府去了。
瞧那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了似的。
清渠立在沈星月身边,轻舒一口气,“姑娘,这柳木变着法子的想害您,也多亏的您能识破。”
沈星月淡笑不语。
前段时日,沈澈方被下狱牢中,之后又辗转到了庄子上,名声算是毁了,这时候,若是再让沈怀良知道自己夫人在外欲构陷残王妃,恐怕只会急得怒火烧心吧。
“清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
金桂宴上除了这样一回小插曲之后,众人都算是尽兴而归。一辆辆宝盖香车游走在街上,马儿吃饱了干草,正拿着马蹄刨着路面。
马车上叮铃铃的铃铛哒哒响起,待回到残王府,已过酉时。
从正门进去,前院里,忽而碰见正在往屋里收药材的宋青,后者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梦见她,茫然了一瞬,才想起来这就是人家的宅邸,于是微微拱手,“王妃。”
沈星月的目光从他手中那巨大的圆草簸中掠过去,轻而淡的点了下头,擦身而过。
宋青见人走远,才慢吞吞的嘀咕一声,“这怎么失忆之后性子冷了许多?”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宋青又摇摇头,一边收拾草簸上的药材,一边道,“何止是冷淡了许多?简直就是杀人不吭声的冷面女阎罗。”
满心满腹的算计,和那位比起来,还真是不遑多让呢。
无人听见他的心声,就连尚在书房的那位也不知道。
侍卫匆匆推门进来,靠近男人小声说了几句,独孤辰脸色不曾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道,
“盯着就好,别插手。”
“是。”
同一府内的寝院内,今日参加金桂宴,同小人斗法已经累了一日,屋内金桂飘香,水声不断,清渠和素桃时不时的进去送些帕子,新衣。
在门外守了一会便听见屋内人说话,“吩咐人撤下吧。”
穿好雪白的中衣,头发搅得半干,清渠便拿着个放了碳块的小暖炉,仔细的为她熏蒸头发,“姑娘,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
年轻女子阖着眼,似是极累的模样,只淡淡嗯了一声。
清幽的桂花香气从她身上传出来,混着半干的湿气,氤氲一室暖秋。清渠都不由得晃了晃心神。侧眸瞧见那未拉拢好的肩头上,还纵横着一道道的陈年旧疤。有种硬生生的破坏美感的感觉。
清渠下意识皱了皱眉,道,“姑娘,改日咱们去铺子里寻几个祛疤的药膏,姑娘这一身伤....”
伤就旧伤,有的是几年前,有的是十几年前,或许更早。
从沈府的十七年中,她挨过的鞭子数不胜数,有些是下人的谩骂辱打,有些则是沈宝珠伙同其他人对她的单方面的施暴。
这些陈年旧疤,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