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泽生堂决定自建渠道,开发斯诺医药没有覆盖的欧美空白市场快一年了,资金投入很大,也招了不少新人。
但效果比唐泽仁预想的差很多,他对海外销售部门这项工作的推进很不满意。
泽生堂的药品在那几种秘方药的带动下,虽然暂时还比不上岛津和松岛这两家日本企业,但在欧美市场的知名度并不低。
泽生堂总部会议室,唐泽仁正在听取海外销售团队的汇报。投影幕布上显示着欧美市场拓展的季度数据,红色柱状图远远低于预期目标。
唐泽仁看着幕布,皱了皱眉看着对面的朱厚才,很不满意地问道:
“朱总,欧洲第一季度的渠道覆盖率只增长了2%,现在整体覆盖率连20%都达不到,美国就连沃尔玛的药房专柜都谈不进去。
我们花了五百多万美元的市场开发费,这样的成绩你觉得能拿的出手吗?”
唐泽仁很少这么严厉的和下属说话,朱厚才知道这次董事长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一阵紧张。
自从在邢娜那里受挫后,他总觉得唐总和邢总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处处都在针对他,下意识地擦了擦汗,解释道:
“唐总,按协议我们不能碰斯诺医药的医院和连锁药店渠道,这些渠道里有很多懂中医的华人医生,这也是斯诺医药的优势所在。
剩下的那些小的医药公司以及社区诊所、独立药房太分散,而且想找懂中医太难。一般医生对我们的说明书也看不懂,自然也不会选择我们的产品了。”
虽然邢娜刚为他生了个儿子,但可能由于那次不愉快和朱厚才有很大的关系,才导致俩人的关系一直不像以前那么亲密无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那件事的影响,还是真的因为工作业绩不达标,总之唐泽仁对朱厚才越来越不满。
这个理由他也听过几遍,早就要求他想办法解决,现在还用这个理由狡辩,不耐烦地摆摆手,很严肃地问道:
“我不想听解释,只想听对策,你的工作是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做好,你们后面计划怎么做?”
朱厚才也知道他在唐总面前失宠了,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那次自以为是的冲动行为,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所谓墙倒众人推,同部门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个微妙的变化,那些下属对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唯命是从,各有各的小心思。
尤其是身边的这个副总监袁旭,有点儿自立山头的意思,很多事不是装不懂就是不发表意见,让他很多工作都干得很憋气。
他的心思现在已经放在另谋出路上了,所以一直也没真正的想过该怎么改变现状。听董事长询问对策,赶忙回答道:
“现在也没有特别的手段,也就是让业务经理一个个的和那些中小药店谈,只要能开发出一定数量的零售药店,后面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我前一段时间让袁总她们先以德国为试点,目前来看也不太乐观!”
说完看了看旁边的袁旭,袁旭一直默默地观察俩人的表情,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脸上还是一脸严肃。
听朱厚才将球踢到了自己这边,赶忙从电脑上调出欧洲地图的投影,看了看唐泽仁说道:
“唐总您看,按照朱总的指示,我这边让我们的几个业务经理和德国全境的上万家中小药店进行了几轮谈判。
现在也就有三百家中小型药房愿意试销,但现在五十多种药品加起来,每家的进货量不到五百盒。
还是以“祛痘灵”、“活血化瘀贴”、“消肿止痛膏”这些外用药为主,如果单说内服药物,还不到一百盒。
除了第一批通过认证的那十几种像生脉饮这样的单方药,后面通过认证的那些药都是处方药,小药店也没信心能卖动,很多都不愿意试销。
现在物流成本接近销售额的一半,我们现在完全就是在赔本赚吆喝,什么时候能有起色还说不好。”
唐泽仁听袁旭一开始就提按照朱总的指示,马上意识到还有自己的想法,看了袁旭一眼,又看着朱厚才又皱了一下眉问道:
“我听说上周刚到纽约的货还被海关扣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项工作其实完全是朱厚才工作上的失误,但也是新来的业务经理对业务不熟悉,而他又没尽到管理责任。
协助他管理美国市场的副总监最近一直在美国,想推卸责任也推不出去,但他不敢承认,赶忙解释道:
“美国新出的《植物药补充剂法案》要求重新做重金属检测,我们没收到任何通知,斯诺医药也没和我们说。”
唐泽仁靠在椅背上,虽然和松岛制药合作几年了,但对日本企业的营销方式他还真不是特别的清楚,想了一会儿问道:
“岛津和松岛这些日本企业,是怎么做的?日本汉方药在欧洲和美国都卖得不错,岛津和松岛这些企业是怎么拿下这些分散市场的?”
朱厚才一看唐总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心里松了一口气。快速从电脑里找出以前的一些研究资料,调出日本汉方药的市场分析数据解释道:
“唐总,日本企业确实比我们灵活很多,他们的运作方法跟我们完全不同。为了迎合市场,他们主动改变了很多东西。
简单来说,他们不是靠‘中药’的概念去硬推,而是用现代医学的逻辑重构了整个产品体系。”
接着把投影仪接在自己的电脑上,快速地打开几个文件,一边标注着重点一边继续解释道:
“松岛和岛津的汉方药,全部按照西药标准来做资料,所有的药品都会和西医的那些病名对应,可以说他们的药品研发就是围绕着病名展开的。
据说岛津制药当年为了进德国市场,花了8年时间,按EmA(欧洲药监局)要求做了双盲对照试验,证明他们的‘大建中汤’对肠易激综合征有效。
而且他们从不强调‘中医理论’,而是直接写‘植物提取复方制剂’,并明确写出适用哪些疾病或症状。
比如他们的知柏地黄丸清晰地写着,可以缓解更年期潮热;香砂六君子丸能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等……,这些完全符合西医的病名分类。
同样的药品我们的说明书上都写着调滋阴降火、疏肝解郁……,健脾益气、和胃化湿等功效,欧美国家的医生和民众一看这些都理解不了。
其次日本企业不跟本地药房硬推,而是先找保险公司合作,这样就给了患者很大的信心,即使有问题也有一定保障。
比如松岛和岛津的‘六君子冲剂’,都进了瑞士补充医疗保险目录,患者拿着医生处方能报销70%,销量自然就上去了。”
唐泽仁沉默良久,突然冷笑道:
“这不就是用西药的壳装中药的芯,将老祖宗的智慧都抛弃了吗?一样的病名,如果病因不同,选用的药品完全不同。
只看病名不考虑致病原因,完全就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泽生堂绝不做这种事。”
朱厚才不止一次听唐泽仁说这种话,现在市场开发遇到了问题,老板对自己不满意,但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又低声说:
“唐总,恕我直言,如果继续用国内那套‘经验医学’的逻辑,欧美市场永远打不开。”
唐泽仁也懒得和他争执这样的问题,又想到另一个可能,皱了一下眉,有些不高兴地说:
“这么说怀特当初同意让我们自己开发空白市场,有没有可能就是一个局,让我们自己去碰壁,以体现他们的价值!”
朱厚才一看唐泽仁不再针对自己,而是将矛头转向了怀特,也不管唐泽仁是真的这么怀疑,还是冷嘲热讽自己,赶忙顺着这个话头说道:
“还真有这种可能!他不是总说我们药品的价格高,希望我们再给他让出十个点的利润,我一直也没答应。”
这件事唐泽仁也知道,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
“以后也不能答应,他们的利润够大了,前两年为了快速打开市场,我们做出的让步够多了。
第一批通过认证的那十几个药品,他们的利润几乎占销售价格的一半,而我们的利润还不到百分之三十,也就特色药咱的利润高一些。
现在我们有那些秘方药托着,他也害怕咱不和他合作而找其他代理。尤其害怕咱和花の物语商社联手,所以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朱厚才看唐泽仁确实在就事论事,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刚才说的也都是事实,如果不做相应的改变,想出成绩很难,很谨慎地问道:
“那唐总您觉得我们后面应该怎么做?”
唐泽仁看着对面的俩人,想了想说:
“我在想,能不能用我的医术来证明中药的价值?我们在国内治好的疑难病例,能不能在欧美重现?”
朱厚才心里很不以为然,认为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除非你自己去当地开一个诊所,那也需要很长时间。
欧美人可不像中国人这么认可中医,也就华人圈子的认可度高一些。
袁旭听唐泽仁这么说,也注意到唐泽仁扫了自己一眼,知道朱厚才现在黔驴技穷了,装作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
“唐总,我倒是有个想法。我们可以策划一个'中医临床验证计划'的活动,然后找一些媒体合作宣传。
去年哈佛医学院做过一个针灸临床研究,发表在了《JAmA》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朱厚才特别不愿意袁旭在老板面前表现,尤其是在唐泽仁面前,男上司和女下属很容易产生“默契”,皱了一下眉很谨慎地说:
“但那需要巨额科研经费和顶级医院合作,这些医院都属于斯诺药业的渠道,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说完看着唐泽仁的反应,刚才唐总已经说过经费投入大,所以他就故意将话题引到经费这方面。
唐泽仁没有表态,饶有兴趣地看着袁旭,显然还想听更具体的方案。袁旭也没看朱厚才,从电脑上快速调出一份文件,一边查找着核心内容一边说:
“不一定要从顶级医院入手!我调查过,欧美有不少慢性病患者对现代医学失望,正转向替代疗法。
唐总,我记得您以前和我们说过,咱公司的苓桂术甘冲剂和甘露消毒丹都在治疗顽固性湿疹方面有独特疗效。
我们现在也可以和欧美的一些机构或者一些组织合作,对那些特应性皮炎患者做案例追踪。”
朱厚才低着头,看着是在奋笔疾书,其实心里很着急,这个妖精这次是找到唐总的死穴了,只要是涉及看病的事,唐总一定会答应。
果然,唐泽仁一听袁旭这样说,马上就来了兴趣,语气明显温和了很多问道:
“这两种药确实对于湿疹和皮炎有很好的治疗效果,但苓桂术甘冲剂是对那些因为寒湿而导致的各种病,而甘露消毒丹是针对湿热型。
这两种药也并不是专门治疗皮肤病的,还是以祛湿为主,我现在也让三个诊所试验刚研制出来的皮炎平治疗效果。
配合上这两种内治药物,基本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皮肤病患者。但是具体怎么在海外做宣传,你有没有再详细的方案?”
袁旭一听唐总真的愿意采纳自己的意见,心里很高兴,合上笔记本,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我们可以分三步走:第一,先找当地的一些公益性质的机构,选择一些对西医治疗失望,愿意接受替代疗法的患者;
第二,全程视频记录治疗过程,聘请第三方医学机构监测指标;第三,将案例报告发表在《欧洲整合医学杂志》这类有影响力的刊物上。”
朱厚才心里很着急,知道唐总一定会选择这个方案。但现在自己还是袁旭的上司,也得刷一下存在感,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方法听起来挺好,但具体如何实施?还有在合规方面似乎不太好操作,在哪里看病也需要被认可的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