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痕迹太明显了,您怎么看?”袁今夏收起了水晶圆片,转回头看着陆绎。
“既是设好了局等着我们,便去瞧瞧又何妨?”
袁今夏看着陆绎坚定的神色,痛快地应道,“好!”说完转回身就要往前走。
陆绎一伸手将小姑娘的胳膊拽住。袁今夏回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大人?”
陆绎没有说话,轻轻一拉,将人拽到自己身后。袁今夏只是微微一愣,看着陆绎的背影,抿嘴笑了下,欢快地叫道,“大人等等我。”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座茅草房,四周围着一圈树枝做的栅栏,看茅草的颜色和状态,应该不是新堆砌成的。
“大人,应该就是那里了,一夜林中既无人敢来,藏些东西那便是最安全的。”
“嗯!”陆绎应了声,脚下却没动,警觉地向四周扫视着。
袁今夏也警惕地看着周围,问道,“大人,这个茅草房应该不会设什么暗器机关吧?”
“应该不会。”
“那大人就不必犹豫,翟兰叶武功再高,跟大人比还差得很远,即便她发射银针,以大人的身手,还会怕她么?”
陆绎扭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袁今夏咧开小嘴笑了下,说道,“卑职灵着呢,能保护好自己。”
“好!”陆绎深深看了一眼,转过身向前走,袁今夏紧紧跟在身后。
推开栅栏门,来到院中,院中空空如也,想来平日里并无人在此居住。两人走到茅草房门前,即便有了判断,陆绎也依然十分谨慎,冲袁今夏示意了下,袁今夏会意,向旁边退了几步。陆绎拔刀出鞘,一招倒劈山门,便听“咔嚓”、“咣当”一声,木门从中间裂开,倒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陆绎也迅速向旁边闪开。片刻后,见并无动静,两人才迈步走向屋内。这屋子不大,除了地上摆着一溜十口箱子,再无其它。
“大人,整整十箱,应该就是修河款了。”
陆绎挥刀砍断箱子上的锁,掀开箱盖,满屋登时银光闪闪。
“原来翟兰叶将银子藏在了此处,真难为她了,这么十大箱运进来,想必也费了不少人力,那些人也恐怕葬身在一夜林了,大人,现在银子找到了,我们怎么办?”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怕不怕?”
袁今夏摇头,“不怕!不是早就料到了么?大人一会儿不用管我。”
陆绎扭头看着小姑娘,唇角微微翘了翘,说道,“胆子倒是大,走,出去会会她们。”
“她们?”袁今夏不解,仍旧跟在陆绎身后。
“你以为只凭翟兰叶一个人,敢站在我面前么?”陆绎话音落了,两人已走出屋子,只听一片刀剑破空的声音,紧接着从茅草房四周的树上跳下来十数人,个个紧身黑衣,黑纱蒙面,手持明晃晃的刀剑。
“既是来了,便都出来吧!”陆绎声音浑厚。袁今夏只听了这一句,便觉得耳朵有些嗡嗡响,暗道,“大人年纪轻轻,内力竟如此深厚。”
翟兰叶从一众黑衣人中走了出来,伸手摘掉了面纱,目光中带着狠绝,那张原本美丽的脸显得尤为狰狞,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陆大人,别来无恙!”
袁今夏见状,冲到陆绎面前,说道,“翟兰叶,你原本也是个良家女子,因何要为虎作伥,沦落至此?”
翟兰叶一见袁今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忆起昨夜的情形:火堆边,袁今夏靠在陆绎身上,睡得极为香甜。翟兰叶躲在暗中,想到她的九儿哥,原本她也可以和她的九儿哥这样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原本她也可以嫁个如周显已那般虽然文弱却不嫌弃她的瘦马身份、待她又极好的男人度过一生,原本她也可以凭她的美色勾引陆绎,哪怕做他的妾,可是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翟兰叶恨极了,手腕微动,手指间便夹了三枚银针,一扬手,银针便向陆绎和袁今夏飞射过去。暗夜中,只听得“当当当”接连三声清脆的响声,银针在空中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翟兰叶一惊,暗道,“陆绎的功夫如此厉害,他竟然早已知晓了我在暗处。”再看向两人时,袁今夏动了动,竟滑倒在了陆绎怀里。陆绎仍旧一动不动,一只胳膊被袁今夏枕在头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翟兰叶有些动容,不知是羡慕、嫉妒还是恨,泪水竟然滑落了下来,“陆绎果然是正人君子,如此情形,美人在怀也丝毫不占便宜,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翟兰叶知道单凭自己,根本不能把陆绎怎样,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再见两人,见袁今夏竟然不顾一切挡在了陆绎前面,怒火便一下子燃了起来,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吼道,“不用留活口,一起上!”
陆绎扫了一眼这十数人,一伸手将小姑娘拉到身后,叮嘱道,“跟紧我,不要离开。”
“大人不必分心,卑职有办法保护自己。”
陆绎听罢,索性一只手拉住了小姑娘手腕,另一只手将刀鞘递给袁今夏,随即拔刀出鞘,面对十数人围攻,丝毫不惧,左挡右攻,一把刀舞得风雨不透,虽然进攻少,防守多,但也伤了对方几人。
袁今夏被陆绎紧紧护着,只能偶尔用刀鞘格挡一下,对方人多,个个都拼了命似的,招招奔着夺人性命而来。袁今夏叫道,“大人放开手吧,卑职可以的。”
陆绎哪里肯听?袁今夏见状,知道陆绎绝不会置自己于危险当中,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提了提丹田之气,将全身力气集中起来,只听得一声长一声短的两声哨声划破长空。
陆绎打斗当中,不忘了说道,“袁捕快好记性!”
“大人过奖!全是大人教导得好!”
翟兰叶一惊,暗道,“难道他们来了人手?” 虚晃一招,跳了出来,向四下里看了看,并未见到有人。便大声喝道,“不要纠缠了,用罩子。”
那十数人听罢,倏地向后退了十数步,有一人收刀入鞘,一甩手腕,手中便多了个黑色的东西,再向空中一甩,便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网,兜头盖脸冲着陆绎和袁今夏罩了下来。
袁今夏暗叫一声,“不好!”陆绎拽着小姑娘,见退无可退,便将刀一横,使出十分力道,就势划出。
翟兰叶正自得意,便听得几声大喊,“大人莫急,岑福(小寿)(杨岳)来了!”
紧跟着从三个方向“唰唰唰”出现了三道人影,皆是手中持刀,只一瞬间,那张网便被砍了个稀碎,坠落在地。
岑福,岑寿和杨岳横刀在手,挡在陆绎和袁今夏面前。
“来得好!”袁今夏兴奋极了,忙转头看向陆绎,“大人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绎见小姑娘一脸的关切,便微微摇头,浅笑道,“无事,你呢?”
“我也没事。”
岑寿说道,“大人,您和小丫头在一旁歇着,这几头乌漆麻黑的东西就交给我们了。”
翟兰叶一见,便知今日的计划又要落空了,若陆绎逃了,恐怕公子饶不了她。想罢,厉声吼道,“给我上,全部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那十数人极听话,瞬间刀剑横劈,闪身便冲了上来。双方刚接触,便听得一声大喊,“都住手!”
众人听见,便都停了下来,纷纷回头看。一道人影紧跟着纵跃到了院中,手中长剑一挑一刺,便将翟兰中手中的长剑打落,紧跟着反手一拧,将翟兰叶一只手臂拧到背后,长剑便架在了翟兰叶的脖颈上。
岑寿一看,这人正是那日在邵伯湖畔偷袭小丫头的人,当时两人还对打了十数招。岑福却认得,此人正是严世蕃身边的严风,便回头看向陆绎。
陆绎示意岑福让开。岑福便让开一条路,陆绎走上前来,站定,看向院外。果然,片刻的功夫,便忽啦啦出现了上百人,还抬着一顶轿子。
岑寿嘴快,说道,“还真能摆谱儿,这一夜林中,步行都费劲,还坐什么轿子?”
岑福瞪了岑寿一眼,低声道,“莫胡闹,一切听大人的。”
袁今夏早已猜到轿中之人是谁了,便悄悄走到了陆绎身后,小声说道,“大人,独眼龙唱这么一出戏,恐怕又要耍诡计。”
陆绎未及说话,严世蕃便已从轿中走了出来,摇着扇子,假装向四周看了看,才说道,“陆经历,这么巧?”
陆绎心平气和,微微欠身,说道,“严大人,您也来了。”
严世蕃极为傲慢,并未再冲陆绎说话,反而走到翟兰叶身边,用扇子抵在翟兰叶下颌上,向上挑了一下,说道,“这个鬼东西不是已经死了么?怎的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袁今夏看不惯严世蕃惺惺作态,便说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严大人岂会不知?”
袁今夏话音一落,陆绎忙扭头暗示了一下,示意她别说话。
严世蕃扭头看向袁今夏,邪魅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向陆绎,用扇子点了点陆绎的胸,说道,“都说锦衣卫雷霆手段,依我看,也不怎么着,陆经历怎么连这么个鬼东西都治不了啊?”严世蕃不容得陆绎开口,继续说道,“我看不如就由我来帮帮陆经历吧,”说罢转向翟兰叶说道,“怎么?你还想让他们都送死啊?”
翟兰叶冲那十数黑衣人说道,“放下刀剑。”
那十数人原本是听命于严世蕃的,此时见主人已到,装装样子罢了,皆纷纷将刀剑掷于地上。
“严风,将这个鬼东西押回去,我要亲自审审。”
严风将翟兰叶交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连那十数黑衣人也一并押走了。
严世蕃原本不想现身,他命翟兰叶和那些黑衣人在此处结果了陆绎和袁今夏,随后抛尸荒野,过后谁又能知道真相呢?可不巧的是,岑福、岑寿和杨岳却及时赶来了,计划落空,只要逃出去一人,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严世蕃走到陆绎跟前,眼睛慢慢抬起来,却是看向了陆绎身后的小姑娘。
袁今夏瞪视着严世蕃,丝毫不惧色。
严世蕃嘴角斜着冷笑了一声,目光收回来,落在陆绎身上,说道,“陆经历,我听说那个鬼东西将修河款藏在了此处,便带人过来查看一下,”说着不容陆绎说话,便一歪头,一群人冲进屋内,不一会儿将十口箱子搬了出来。
“公子,全在这里,”严风一向不带任何情绪,脸上始终冷冷的。
“陆经历,这修河款我便带走了。”
袁今夏气不过,说道,“修河款是我与陆大人找到的,要带走也是我们带走。”
“哟,小姑娘说话还蛮伶俐的嘛,”严世蕃走到陆绎身前,歪着头看袁今夏,眼中满是戏弄与龌龊的神色。
陆绎脚下移动,将小姑娘护在身后,说道,“严大人,皇上命下官查察修河款一案,如今银子已找到,下官还须向皇上复命。”
“此事不劳烦陆经历了,我特意从京城赶来,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这修河款乃我工部修缮河堤所用,我便直接收了,”说着大手一摆,那群人抬了箱子便走。
“你怎的如此蛮横不讲道理?”袁今夏见陆绎没有制止,更加气不过,又冒出了一句话。陆绎知道小姑娘并非故意,只是气极所致,但严世蕃为人,她却哪里晓得?暗道一声不好,忙再次伸手将袁今夏按回身后,笑道,“严大人既是如此说了,便拿走吧,修河款既已找到,下官也了却了一桩公务事,皇上那里下官也好复命了。”
“还是陆经历懂得眼色,”严世蕃此时已不打算放过袁今夏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闻陆经历一向不近女色,可今日一见,却并非传言中所说啊,陆经历身边竟然藏了一个这么俏丽的女子。”
岑寿听严世蕃如此说话,也有些按捺不住,脚下刚移动,却被岑福按住了。
“严大人说笑了,她并非寻常女子,她是六扇门的捕快,此番是协助下官来江南查案的。”
“捕快?”严世蕃早已命严风打探清楚,却故意说道,“六扇门敖总捕头这么有眼光,会选人,”说着竟然鼓起掌来,片刻后停下,又说道,“一个女子做捕快,不说危险吧,总归也是不适合的,这样吧,我身边缺个近侍,不如就她吧,”说罢,不管别人如何反应,冲严风说道,“将她带回去。”
刚刚被陆绎护了两次,袁今夏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轻举妄动给大人惹麻烦了,但心中怒极,暗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让小爷给你当近侍,我呸!”
陆绎罕见地冷了脸,说道,“严大人又说笑了,她是公门中人,我既将她带出来,还要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否则跟敖总捕头也不好交待。”
“那个老东西,我还不看在眼里,”严世蕃傲慢地说道,目光在陆绎和袁今夏身上转来转去,说道,“这样吧,我便给陆经历一个面子,但是今日我兴致好得很,想请陆绎历登上我的花舫饮酒品茶,可否赏脸啊?”
陆绎应道,“多谢严大人好意,那下官便叨扰了。”
袁今夏忙拽住陆绎的袖子,小声说道,“大人,您不能去,小心他使什么诡计。”
“小姑娘,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严世蕃全听进了耳中。
陆绎用手将小姑娘向身后推了推,笑道,“严大人如此雅兴,下官也好久没尝过严大人的好酒了。”
“小姑娘也一起去吧。”
“我……”袁今夏刚想说话,便被严世蕃打断了,“陆经历,我应该请得动她吧?”
陆绎知晓若不答应,便即刻是兵戎相见,严世蕃带了这么多人,若是想要下杀手,想要全部周全恐怕不可能,便说道,“当然,下官可以做她的主。”
“好,那便走吧,”严世蕃又看了看岑福几人,说道,“至于他们三个嘛,我可不想脏了我的船,陆经历自己打发了吧。”
岑寿一听,怒气窜了上来,拔了刀出来。陆绎转身看见,示意岑寿收了刀,说道,“你们回去等我。”
几人担心陆绎和袁今夏安危,哪肯走?陆绎便冲岑福使了眼色,又微微点了点头。岑福会意,说道,“大人,卑职昨日出来时,收到了指挥使的来信询问修河款一案进展,卑职请示大人,是立即回复还是等大人回去后再作定夺?”
“不必等了,你回复父亲,修河款已找到,让他放心。”
“卑职遵命!”岑福说罢,冲岑寿和杨岳使了眼色,三人便离开了。
严世蕃暗道,“陆绎年纪轻轻,可脑子倒是好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了我一军,想要在江南结果了他,恐怕不那么容易了,”遂说道,“陆经历,那便走吧。”
“严大人先请!”陆绎谨慎有礼,扭头微微示意。袁今夏便跟在了陆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