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吃好了?”
“嗯!”
“吃饱了?”
“嗯!”
“那……”袁今夏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酝酿了一下,“大……”
“打住!”陆绎将手里的油纸包卷了几下,扔到一旁,“袁捕快若是有事就直说,没事的话,可以闭嘴了,”陆绎说罢站起身,径直向阆苑走去。
“大大大大人,您别走那么快呀,等等我,”袁今夏嬉皮笑脸地追上陆绎,说道,“卑职的意思是,您刚刚吃饱喝足,要不要歇一歇呢?”
“是袁捕快自己想歇息吧?”
“没有,”袁今夏笑得极为灿烂,“岑校尉对大人真是贴心,卑职都跟着沾光了,就是……大人以前从未在路边用过饭吧?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吃饭不过就是填饱肚子而已,”陆绎话音一落,两人便已走到阆苑门口,大门虽然有些破旧,却紧闭着,还上了锁。
“大人,阆苑与戏班子相邻,从昨夜班主的行为举止,卑职猜测这个阆苑应是他买下来了,可让人不解的是,他买这么一处破烂宅子干什么呢?又不作戏班用,也不作家宅用,总不会单单就是为了祭奠那个什么云遮月吧?那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立个碑,修个坟,为何要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去祭拜呢?”
陆绎扭头看了看袁今夏,神情略带嫌弃地说道,“袁捕快,你若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嘿,嘿嘿……我就知道,以大人的聪明才智早看出这些来了,”袁今夏尴尬地笑了几声,将两只胳膊举了起来,“大人,您还要受累些。”
陆绎强忍着笑,故意说道,“刚刚吃饱了,不适宜剧烈活动。”
“那大人也总要蹦进去的,也……不差我一个了,嘿嘿嘿……”袁今夏一脸讨好的笑,心里却暗道,“以前抓贼也没这么麻烦,这次下江南总要飞来飞去的,早知道我就好好练习轻功了,省得又要被他嘲笑又要求着他,哼!”
陆绎似乎猜出了袁今夏的心思,看了看高高的围墙和大门,又继续调侃道,“袁捕快刚刚不是也吃饱了吗?应该有的是力气。”
“那个……大人,这不是那个……吃饱了,身体太重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忽然蹦不起来了,”袁今夏说罢笑嘻嘻地原地蹦了几下。
陆绎见小姑娘的举动甚是可爱,忍不住想笑,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突然一伸胳膊搂住袁今夏的腰,纵身一跃,两人便稳稳落在院中了。
“谢谢大人,就是太突然了,吓卑职一跳,”袁今夏心里暗喜,“大人好像和以前不同了些,不再总是冷着脸,也能说玩笑话了,就是不那么自然,这架子就非得端着么?”想着便歪头去看陆绎。
“袁捕快,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看人的。”
“我没看人啊,”袁今夏笑得贼兮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陆绎被气到,扭头瞪着小姑娘,刚要说话,袁今夏便又说道,“大人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大人?”
“懒得理你,”陆绎的语气极为温和,脚下却突然加快了。
“大人等等我,”袁今夏一边小跑追着陆绎,一边自言自语道,“这都没生气?语气还这般柔和,哈哈,这可不像是陆阎王了,一会儿再试试他。”
“袁捕快,有这功夫,你还是将心思用在正地方,今日若查不出什么来,一并受罚。”
“又变成陆阎王了,罚,就知道罚我,”袁今夏嘟囔着,绕过脚下一处杂草丛。
“查出来也要受罚。”
陆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袁今夏顾不得脚下磕磕绊绊,紧跑几步追上陆绎,问道,“为何查到了也要受罚?大人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
陆绎突然停下来,袁今夏一头撞在陆绎后背上,边揉着脑袋边说道,“大人,您又……”
“你不觉得这里的布局有些熟悉吗?”
“啊?”袁今夏向四处看了看,沿着左边一条路跑过去看了看,又跑回来沿右边的路走了一段,才又回到陆绎身边,说道,“大人说得对,这里的布局与现在这个戏班子极为相似,只是地方更大了些,多了这个湖和赏花台,从这里分成左右两条路,往左走应是当年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往右走是唱戏的台子,化妆的地方和库房,亭台后面便是平日里排练的地方,看来大人一开始的猜测便是对的,这里应该是当年春喜班所在之地。”
“我们先去这边看看。”
“大人,那肯定什么都没有的,您想啊,当年春喜班出了命案,官府查案,定是要来勘察现场的,有用之物自然都收走了,再者后来春喜班便搬离了扬州,那离开之时每个人也都会将重要的和随身之物带走。”
陆绎脚下没停,说道,“你不是也说了?会将重要的和随身之物带走。”
“大人的意思是,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会留下来?对呀,有时候还真就是在废弃之物中能发现一些线索,”袁今夏追上陆绎,继续说道,“大人,您是怀疑当年春喜班的命案,凶手是他们自己人?”
“嗯!”
“大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这可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陆绎回头看着袁今夏,问道,“你不是看过十年前的卷宗么?”
“看过呀,卷宗对整个排查过程以及问讯过程都记录得很详细,可当时没有追查出凶手,后来便成了悬案,不了了之了。卑职仔细研究过,似乎看不出有关凶手的线索来。”
“当年被询问的有数人,其中一个人叫赖春生,你可记得?”
袁今夏略回忆了下,说道,“好像有这个名字,这个姓好像很……”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呼道,“班主姓赖,会不会就是他?”
陆绎没有回答,又问道,“死者是当年春喜班的台柱子,卷宗上记录的是什么名字?”
“赵九儿,对,就是这个名字,”袁今夏斩钉截铁的说道。
“卷宗上记录的都是他们当时真实的名字,但是在戏班子里,如果成了角儿,一般都会取个艺名。”
“大人如何懂得这些?”袁今夏好奇地问道,“您不是不爱听戏的么?”
“不听戏未必不懂戏,袁捕快倒是会唱戏,就是有时候浮躁了些,唱出来的,只能听听而已,却品不出什么来。”
袁今夏见陆绎又开始奚落自己,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不过是为了查案嘛,听听不就得了?挑什么挑?”
陆绎扭头,目光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袁今夏忙陪着笑脸说道,“卑职的意思是,大人说得对极了,凡事要做就做好,卑职一定向大人好好学习。”
“我问你,卷宗既是看过了,为何许多细节,你没记住?”
“还有什么?”袁今夏被陆绎问得懵住了。
陆绎停下脚步,说道,“袁捕快,我看你这脑子也快生锈了。”
“大人,您什么意思嘛?”
“案子是成了悬案,可死人不能总停在府衙的停尸间吧?”
袁今夏猛地记起来,一拍脑袋,说道,“对呀,卷宗上写了着,官府准备处理赵九儿的尸体,却被春喜班的赖春生要走了,这个赖春生似乎与死者的关系很好,大人,如果这个赖春生就是现在春喜班的班主,那个赵九儿就是他半夜祭拜的云遮月,那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赖春生是凶手?”
“找到证据再说吧。”
“有一些是很好证实的,要想知道这个赖班主的名字,问一问长生就知道了,至于云遮月是不是当年的台柱子,是不是就是当年的死者赵九儿,长生肯定也知道,只不过看他那遮遮掩掩的样子恐怕是不能告诉咱们的。”
“这好办,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扬州爱听戏的人多了,找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打听便知晓了。”
“对呀,谢宵这么爱听戏,会不会是受他爹谢帮主的影响呢?”袁今夏自言自语着,并未注意陆绎的神情变化,“大人,我与大杨约好的,明日辰时他还会来,到时候我就再寻个借口出来,让大杨去查证一番,”袁今夏兀自说着,一抬头见陆绎正盯着自己,目光带了些寒意,便愣了一下,问道,“大人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袁捕快,你来扬州是查案的,不是省亲会友的。”
“啊,对呀,是查案呀,大人为何这样说?”
陆绎冷冷地说道,“十年前谢少帮主也不过才十岁,他的话就那么可信么?”
“谁信他了?不信,”袁今夏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立刻否认了,笑道,“大人,咱们查案重在证据,可不能什么人都信,卑职在六扇门时,师父便每日里都有教导卑职,此番随大人下了江南,又有大人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卑职不知长进了多少?卑职一直对大人心存感激呢。”
“是么?”陆绎哪里肯信,这个丫头牙尖嘴利的,可一向不愿输人,便说道,“袁捕快,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记得住,嘿,记得住,嘿嘿嘿……”袁今夏也发现,哄陆绎开心这个过程,既无聊又有趣,无聊的是这位陆大人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偶尔还要斥责自己,有趣的是她竟然总能将他哄得高兴起来,“大人,饭堂和洗漱这两处地方我们看过了,没留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吧。”
“好!”
屋子里到处是蜘蛛网和灰尘,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大人您等等,我有办法,”袁今夏说着跑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两根较粗的树枝进来,说道,“大人拿着,用这个扒拉,手上就不会沾到灰了。”
陆绎接过来,看了看树枝,又看了看袁今夏,唇角微微翘了翘。
“嗯?”袁今夏敏锐地捕捉到了陆绎的这个表情,歪着脑袋看,暗道,“大人这是笑了么?”
陆绎瞪了袁今夏一眼。袁今夏一哆嗦,急忙转回头跑到另一边,用树枝扒拉了一会儿,嚷道,“大人还真猜对了,他们果然留下一些东西,只不过都是些破烂的衣裳,还有鞋子,哎哟,这只好像被老鼠啃过了,”袁今夏嘴里一刻也不停,自己翻找着,还要问陆绎,“大人,您那边有发现么?”
见陆绎没有声音,便回头去看,“咦?大人在看什么那般专注?”袁今夏跑到陆绎近前,只瞄了一眼,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