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一战后的喘息格外珍贵。林半夏立在城头,眺望城外起伏的山岭,手中攥着一卷新到手的密报。风掠过她耳边的碎发,带来一丝硫磺夹杂着血腥的气息——那是大战后的痕迹,营地中仍未褪尽的焦味提醒着每个人都不可松懈分毫。
消息传到应天府不过五日,驿道上便挤满了前来探听的门客。这天晨间天光未明,军营外忽有马蹄声碎。
\"郡主,苏州府来的刘主簿已在帐外候了半个时辰。\"亲兵掀开牛皮帘子时,带进一阵寒意。林半夏搁下被汤药熏得发黄的医案,抬眼便见门外立着个穿孔雀补子的文士。那人身量瘦长,茶褐色的绸衫被风吹得扑簌作响。
\"听闻郡主剿贼有功,督公遣下官来问郡主意向。\"刘主簿入帐便长揖到底,腕上青玉镯子晃出一点幽光,\"盐引子可通两广,倭寇作乱须借南军之力——\"
话未说完又被帘外喧声打断,三四辆黑漆马车直接停在辕门前。当先马车下来个戴乌纱帽的老者,腰间玉带垂着三块金绶鱼符。林半夏认得那是工部营造司的印记,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正自思忖其来意,却见东北角突地驰来一匹马。鞍上之人单骑如箭,披着件素白衣裳纤尘不染,腰间悬着的一支白玉洞箫在晨光里闪着微芒。直到近前勒马,才看清这人面上布满可怖疤痕,指着营前庑廊下悬的紫色灯笼道:\"敢问军中可有善治寒毒的大夫?\"
这些日子来的访客各有算盘。苏州刘主簿试探的话音里,分明夹着魏阉残余势力的影子。工部老员外郎倒是坦承来商榷建造边疆铳台的生意,说是为防建虏骑兵南下。唯有这姓白的疤面人始终令林半夏不安——他日日立在营地西门的老槐下吹箫,曲调凄清婉转竟不似人间调。
三日后又在军医所前撞见他说毒症发作。林半夏按他所言两寸浮取,忽觉其腕间脉象诡谲:时而如春溪奔涌,转瞬又像秋池凝冰,分明是中了\"千丝结\"的表征。
这毒原是前朝锦衣卫刑讯所用,据传要以百种药引方能解。林半夏指尖悬在艾绒上顿了顿:\"白公子行事磊落,为何隐去云南沐王府长史的身份?\"
那疤面人闻言大惊,重瞳微微收缩。正待开口,营外突然响起金锣示警——驿道尽头烟尘滚滚,一顶八人大轿上插着东厂令旗正向军营逼近。抬轿的赫然是十六名铁甲卫,皆是目光如隼、步伐如尺的顶尖高手。
金锣声戛然而止,八人大轿稳稳停在辕门前。东厂的令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铁甲卫们列队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军营内外的一举一动。
林半夏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为首的东厂校尉缓步走近。那人四十上下年纪,身着猩红飞鱼服,腰间别着一柄乌木折扇。他的目光在林半夏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姑娘好本事。”校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区区南疆之地,竟能让咱们东厂费这么大工夫。”
林半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她知道,东厂的势力盘根错节,魏忠贤虽已倒台,但其党羽仍在暗处窥视。这个人来此的目的绝不会简单。
“大人谬赞了。”林半夏微微欠身,“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小事?”校尉冷笑一声,“若是小事,何以能让咱们圣上都记挂在心?”
话音未落,一名亲兵匆匆跑上高台,在林半夏耳边低声禀报:“郡主,方才苏州刘主簿那边传来急报——他们带回的消息有假。”
林半夏心头一紧。她早该想到,刘主簿的来访绝不会如此简单。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一信息记在心里,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大人此来可是有旨意?”她转移话题问道。
校尉并未接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他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疆平叛有功,特命林半夏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南疆事务。钦此。”
林半夏 hearing此,心中一凛。这道圣旨来得蹊跷,显然是有人想借此将她置于风口浪尖。她知道,若是贸然接旨,只怕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多谢圣恩。”她低头行礼,“不过在下职责所在,还需先处理完当前事务方可接旨。”
校尉 hearing此,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半夏一眼,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军营的另一端,白无常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吹箫。他的箫声依旧凄清婉转,仿佛在诉说着某个遥远的故事。林半夏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她知道,白无常的身份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自称是云南沐王府的长史,但为何要在南疆出现?他的寒毒又是如何得来的?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一名亲兵急匆匆跑来禀报:“郡主,工部营造司的老员外郎求见。”
林半夏眉头微皱。她还记得三天前与老员外郎的会面。那时对方提出要与她合作建造边疆铳台,言语间似乎另有深意。
“请他进来。”她吩咐道。
老员外郎很快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年过花甲,精神矍铄,手中握着一卷图纸。还未等林半夏开口询问,他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林姑娘,老朽有一计策,可保南疆永不受侵。”
林半夏心中一动。她知道,老员外郎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建议。她示意对方坐下,耐心倾听。
“老朽观南疆地势险要,若能在边境要害处修建铳台,便可大大增强防御。”老员外郎一边说一边展开图纸,“此乃老朽精心设计的铳台图样,可抵御千军万马。”
林半夏接过图纸细细查看。图纸上标注着各个铳台的位置和构造,设计颇为精巧。她心中暗暗点头,这的确是增强防御的好办法。
然而她并未立即答应。她知道,在这个乱世中,任何合作都可能暗藏玄机。
“多谢老大人的好意。”她缓缓说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在下还需仔细斟酌一番。”
老员外郎 hearing此,并未显得失望。他只是微微一笑:“林姑娘谨慎行事自是应当。老朽也不强求,只盼姑娘早日定夺便是。”
夜幕降临,军营内外灯火通明。林半夏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的星空。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东厂的来使、白无常的秘密、老员外郎的提议……
她知道,这一切绝非巧合。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匆匆跑来禀报:“郡主,不好了!方才苏州刘主簿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带回的消息有假!”
林半夏心头一紧。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刘主簿的来访绝不会如此简单。她迅速召集麾下将领商议对策。
“看来有人想借此挑拨离间。”她沉声说道,“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匆匆跑来禀报:“郡主,在西门外发现可疑人物!”
林半夏心中一凛。她迅速带领一支精锐部队赶往西门。夜色中,只见一名黑衣人正站在城墙上张望。
“什么人?”一名士兵喝问道。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迅速转身欲逃。林半夏眼疾手快,一挥手示意众人包抄。
黑衣人在众人的围堵下被迫现身。月光下,只见他腰间别着一柄短刀,面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
“你是何人?”林半夏厉声问道。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突然抽出短刀向众人刺去。林半夏迅速拔刀相迎,刀光如龙般舞动。
经过一番激战,黑衣人终于被制服。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函,上面赫然写着“南疆有变”四个字。
林半夏心中一沉。她知道,这场平静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