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大师见到沈敛时,才结束早课从大殿而出。
见到对方前来,他亦不惊讶。
“阿弥陀佛,世子今日前来,是想解心中不明之事?”
那日对方虽未言,但他知道,这一日迟早要来。
两人在寺内缓步而行,沈敛却也没阐明困惑。
“大师乃得道高僧,想必不必言明,也已明了在下心中所惑之事。”
对于神佛一事,他始终有所保留。
他未见过神迹,倒是见过不少统治者如何用这些神佛控制人心的。
是以无妄大师若真佛法高深,他不必开口,对方就该清楚才是。
无妄大师又念了声佛,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个解答过于笼统宽泛,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
沈敛并非那么好糊弄之人。
这般没有实际回应的回答,与他而言便是故弄玄虚。
他到底是有些失望的。
梦境之事,想来在对方这是得不出结果了。
沈敛勾了勾唇,又客气疏离聊了两句后,便提出了告辞。
无妄大师未挽留,“世子命格贵重,若他日有机缘,可登寺中问仙台。”
相国寺问仙台,号称可直达神意。
沈敛确实早有耳闻,但却是不信的。
待到顾家时,已是午后。
顾怀宁今日恢复许多,除了虚弱些,已与平常无异。
听见沈敛前来,她明显精神一震。
映书低头偷笑,早知世子作用这般大,还是该早些去镇国公府将人请来才是。
因着她病后初愈,便将人请来了院外。
顾怀宁欣喜相迎,却见沈敛周遭空空,怀中也无猫儿身影后,顿时便没了兴致。
没带猫儿来,那他来做什么!
顾怀宁无语至极,以至于整张小脸都显得有点冷淡。
沈敛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
况且,他也是故意不带猫来的。
太轻易满足她,那便也不那么稀罕了。
昨晚回去后,他想了许多。
感情之事太过复杂。
在沈敛看来,相伴一生之人,该是各方面都契合的。
而她的行事风格和想法,他大部分都不太认同。
步调不合的两人,并不适合长久相处。
可因着那梦境,她在他这又多了些许与众不同的宿命感。
镇国公府未来所图之事牵连甚广,他一向谨慎,是以婚姻大事他更倾向想法行事更合拍的另一半。
哪怕父亲让他将计就计接近顾怀宁,他也没有照办。
可事态发展至今,沈敛的想法到底有些松动了。
“五姑娘今日身子如何?”他先开口。
顾怀宁恹恹,“已经无大碍了。”
若是有碍,这会也不会出来见人了。
沈敛看着她的神情,“五姑娘体虚,冬季还是应再注意些才是。”
先是在练功房内出了汗,外头冷风一吹,确实容易受凉。
这些话顾怀宁这两日听了许多。
尤其是常氏,再三勒令她不许再习武。
顾怀宁被唠叨得有些烦,“多谢世子关心,若无他事,怀宁便先告辞了。”
沈敛瞧着她冷淡的语气,不禁想起昨晚她娇娇唤自己夫君的语调。
那熟悉自然的态度,仿佛已经唤过无数次。
之前不知她也梦见过自己尚还不觉,眼下得知再瞧着,便觉得对方哪怕是冷脸,也更像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沈敛垂了垂眸。
这种想法属实不够理智。
但面对顾怀宁,他也确实没办法再像以往那般,正当她是无关紧要之人。
“脖圈好了吗?”他问。
顾怀宁忍不住抿了抿唇。
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好意思问。
猫儿都没带,怎好意思向她讨要的?
沈敛觑着她冒火的眉眼,却多了两分兴味。
“五姑娘说两日的。”他漫不经心道,“应当不会还没编完吧?”
眼下已过去四日。
虽然其中两日她病着,但他相信她定然是已经弄好了。
顾怀宁咬了咬牙应了,到底没他这般厚颜无耻。
映书去将脖圈取来交给沈敛,自然没错过他拿到东西时温和的神情。
一颗颗红红的小荔枝均是自家小姐亲手所编,她自然也希望对方能喜欢且珍爱。
眼下看来,沈世子定然是喜欢的。
至少他的唇角是带笑的。
虽然那笑意极浅。
沈敛将脖圈收起,“我替猫儿谢过五姑娘了。”
顾怀宁憋着气,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争气地没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能带猫儿来。
不就是猫。
哪怕是老虎,顾家也能替她找来。
沈敛瞧着她那气恼的样子,到底垂眸笑了笑。
“过两日我将猫儿带来。”
到底不能将人惹急了。
顾怀宁勉为其难忍下了火气。
待沈敛走了,映书才忍不住笑道,“奴婢之前便觉得,像姑娘您这般讨人喜欢的女孩儿,不该有男子不动心才是。”
顾怀宁单相思这几年,她瞧在眼里的。
苦涩甜蜜皆有,但更多的是落寞。
因着沈世子心中无她。
如今两人这般,主子也算得偿所愿了。
顾怀宁知晓她何意,却也只是摇摇头。
眼下对方这般,不过就是敷衍圣意。
况且谁又稀罕他喜欢了,同样的火坑,她是断然不会再跳第二次了。
早晨醒来时,她还记得昨晚半夜那场梦。
真是见了鬼,还能梦见那让人窒息的前世。
好在梦里的沈敛还能算个人。
听见她喊口渴还会给她倒水。
就是水有些凉。
有些……
凉。
顾怀宁怔了怔,做梦能察觉东西是否太凉吗?
心下微顿一拍,她稳了稳情绪唤来映书。
“昨夜你一直守在我房中吗?”
映书点头,“除了期间吩咐丫头去替您烧水,奴婢没踏出房门一步。”
除了中间,似是瞌睡了一小会儿。
顾怀宁好歹放心下来。
翌日书院休沐,池巧云带着另一名小姑娘史文清前来。
对方也参加过生日宴,平日同顾怀宁关系也算不错。
常氏很欢迎女儿有人前来,是以备了不少吃喝送来。
三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得知顾怀宁才病愈,听史文清道:“前几日降温,好些人病了,魏姐姐也病了数日。”
池巧云翻了个白眼,“魏姐姐没来,魏清若倒好像安分了。”
顾怀宁不由得便想起了沈敛的失约。
“魏姐姐病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池巧云回忆了一下,报了日期。
顾怀宁闻言扯了扯唇,还真是他失约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