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岩站位于不属我们越州市行政区域内的明通市杨明县境内,就如一个孤岛,要正常开展好工作,那就不得不与杨明县各方面的职能部门处好关系,这处好关系,说白了,就是使钱的事。
小岩站是大站,每年过路费收入达三亿多,这对于杨明县这个小县城里的各权力部门来说,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对于这些部门的领导来说,他们想的又只是我们站上每天都有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很有钱,并不去想这些收来的钱,站上是一分都不能动的,是每天都要被运钞车拉走,上交的。
对于这些以各种理由登门来要钱的单位领导,我还不能对他们说,钱都上缴了,没有的话。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多少给他们一点,不然,站上的停水、断电的事就会经常性发生,不然站上与驾驶员发生了纠纷,就会请不动相关部门的人来处理,那站上就不能正常开展工作。而这些事都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
记得我在小岩站过第一个春节时,竟有十多家单位领导打着各种名目来站上要钱,要赞助费。水务局的说,要过年了,能不能赞助一点,让那些整天为我们站上维护水管的人过个节;电力局的说,要过年了,赞助点钱,给那些整天为我们站上维护电力的工人发点过节费;杨明县团县委来的人说,下一步要指导我们站上把团组织建起来,很婉转;交警、路政的还算直爽,直接说,拿点钱来给兄弟们发点过节费,不然不好向兄弟们交代。理由是不一而论,但目的是一样的。他们好像都觉得我这站上每年收三个多亿,有钱,拿出几万来算个毛,是应该的似的。
要钱不说,还一有机会就要我请吃,请吃还不算,有的单位还让我们出资给他们建房,如交警队就提出,为了能便于他们给我们站上处理纠纷,叫我们出资,给他们在我们的站前广场上建了一个警务站。
在小岩站过的第一个春节,我过得真是如那头“独奶”的母猪,被那些“小猪仔”们吮吸得晕头转向的,很苦,很累,还差点过不了年。
那是电力局的领导,我想,电力局应是与我们站上没多大关系,站上也真没钱,也就婉拒了。谁知,大年三十晚上,站上竟突然停电了。这站上生活区停电,那摸黑过个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时收费通道的备用发电机还没到位,收费通道没电,那可就没法收费了,这可就是大事了,这上面才不管是什么原因呢,怪罪下来,造成的后果就得由我来负责了,我怎负得起呢!我反应过来后,虽然嘴里骂着:“他妈的,杂种,胆子也太大了。”但也没办法,只好在站上没钱的情况下,自己凑点,给员工们借点,凑足伍千元,火速送到电力局领导的手里,才不及我返回站上,电路就“修好”了。
每当看到那些登门来要钱的人,我虽然表面上笑脸相迎,但心里总是很鄙视他们,把他们当成那张着嘴想吮吸奶水的“小猪仔”来看待。
我们站上,除了员工的工资和每人每月两百元的伙食费外,站上的办公经费是很少的,再加上莫诚忠又很抠,我能保证站上正常运转已很不容易了,哪还拿得出钱来,这真是为难了我,没办法,只有昧着良心,让员工们吃粗茶淡饭,从站上的伙食费中,挤出钱来喂食那些“小猪仔”。
我一直纳闷,我家的那头母猪受累、受罪,是因为它生理上的缺陷,为何我这个站长,也会受这种似“独奶”的罪,这难道不也是生理上的问题?不然怎会有如此相似的痛呢?
有时我还会远远的去想,想到,那些国企的老总们会不会也有这种痛呢?还是他们不把这当成痛,那会当成什么呢?
现在经历了一些事后,我明白了,如把国家的钱当成钱,心里就会痛,就会累,如把国家的钱不当作钱,那心里不但不会觉得痛,还会让自己过得更快活,因那样的话不但自己能陪着吃喝玩乐,还能让各方面领导高兴,不但自己好办事,还能迅速的得到升迁。
而陈忘到内勤后,这一切就有了改变,但这也只是“小猪仔”们把吮吸力转到了她身上而已。
陈忘到内勤后,因工作关系,那些经常来站上的“小猪仔”们都是陈忘给他们泡茶,照呼他们。渐渐的,我发现,那些“小猪仔”们在喝着陈忘泡的茶水,看着陈忘如花的笑脸和妙曼动人的身段时,都不会当着陈忘的面向我提钱的事,有时他们还会只顾着看陈忘,顾着和陈忘说话,忘了我的存在,有时就算有脸皮厚的,开口提钱的事,陈忘也会代我很婉转的拒绝,他们也大多会高兴的答应陈忘。有时当他们见到陈忘后,一高兴,不但不提钱的事,反而为了能多看几眼陈忘,还会请我吃饭,当然陈忘是必须要去的。
女人好办事,漂亮的女人更好办事,而像陈忘这样漂亮的女人就更是好好办事。陈忘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其实我知道,他们也在吮吸着陈忘的美丽,只是换了一个器官,不用嘴,用眼而已。当然,这事,每次虽不用钱就能驱走他们,但我是一点也不高兴,却也无奈,我心里总会有一丝悲哀,总觉得陈忘与那头“独奶”的母猪无异。当然陈忘并不知道这些,我从没跟她说过母猪的事,她只是在尽力为我排忧解难。
后来,为了站上的员工们能吃好一点,为了陈忘能少受点“累”和“罪”,我不得不学聪明了。我学着别的领导把单位对单位的事转化为领导对领导的事,很巧妙地堵住了那些以单位的名义来向站上要钱的“小猪仔”们的嘴。每到过年过节,我总是提前去主动拜访各相关单位的领导,拿着伙食费去给他们送过节费。我不同于那些真正的领导,还礼给我的是以单位的名义正常支出的,是公家的,是光明正大的,收到我送的是私人关系的,是自己的,是黑暗的。而我送出去的是员工们的伙食费,收回来的,还是员工们的伙食费。这样下来,过一个节,如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站上的伙食费还有可能多出来。因我小气,送出去时,一个红包里我最多装一仟,而他们出于“懂事”和礼节,出于不是自己的,更出于,下一个节我能多给他们点,所以给我还回来的就不至一仟了,再说了,少了一两仟,他们也拿不出手,也没必要,因为是公家的。
我心不黑,在去拜访相关单位的领导时,我都是带着陈忘去的,陈忘是知道这些事的,这种事,应是一个单位领导的私事,但我对陈忘却从不遮掩,这更加让她越来越信任我,越来越认为我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与陈忘单独相处的时间长了,在相互关心体贴的日子里,我们两情相悦,我不自觉地对她由怜爱变为喜欢,而陈忘,对我也是从信赖发展为了一种依靠,继而是深深的依恋。我们彼此的眼神举止已告知对方我们是怎么想的,也都很矛盾,都在挣扎,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在这些日子里,我看什么都觉得是美好的,站上平时我很少注意的人和事也变得美好起来,对于前途,我又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对工作激情满怀,想着办法把站上的事做好,做周全,让每一批前来站上指导、检查工作的领导满意,我的动力就是陈忘。我多么希望我尽快有陈林雁,哪怕是有莫诚忠那样的权力,能在工作上给陈忘实实在在的帮助,能给她转成事业编制,使她能在自己的关照下无忧无虑的工作。但现实却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再怎么努力,还是在原地踏步,再怎么努力,也只为陈忘争取到了一个两年一签的合同工。
工作上陈忘从没有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对于她的过往和她的家庭也从来只字不提,对于将来,她也从不说有什么计划和打算,我见她虽还是每天都坚持着练字看书,但却很喜欢当下的工作,这让我认为她是没有想法的,是想长期留在站上的。
我本着为陈忘好,便又想到了陈忘曾经的“关系”这个事上。这个事,虽然莫诚忠已给我说得很明白,从陈忘身上我也得到了印证,但我总觉得莫诚忠并不比我聪明多少,总觉得赵碧兰给陈忘这个学医的大学生帮的这个忙有点不合常理,而赵碧兰能帮陈忘一定是有原因的,这绝不会是因为县里解决就业压力的原因。我想,是不是当时相互间话没说到位,陈忘的家人又没后续跟上,才有陈忘现在这个结果。陈忘是实实在在的被赵碧兰帮过的,这不假,以我对益宁县官场的了解,赵碧兰是很快就要当县长的人,且民间早有传言她跟市里分管交通局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张洁明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我想,如果陈忘的家人,在前面的基础上,再想想办法,让赵碧兰再开开金口,给张洁明或陈林雁说一声,把陈忘转为事业编制的人,以陈忘自身的条件,这应是有可能的。
一天晚上,在没有其他员工在我办公室时,我喝着陈忘给我泡的功夫茶,在轻松自然的氛围中,我向与我隔着茶具相对而坐的陈忘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陈忘,给你说个事。”在我又端起陈忘刚给我分的茶,抿了一小口后,显得很随意的笑着对陈忘说道
“你说。”陈忘抬起头,端正了坐姿,双手习惯性地抚了抚大腿两侧的裤摆。
“这个事,我一直想给你说,说了你不要介意啊!”
“你说,你说的话我从来不会介意。”见我虽在笑意间,却又很认真,陈忘便不再随意,定定地看着我。
“我听莫处说,当初你是我们县的赵副县长介绍来的……”
“哪个赵副县长?”陈忘神经质的打断了我的话。
“就是现在我们益宁县的赵碧兰副县长。”
听到赵碧兰的名字,陈忘惊悸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惶恐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她介绍来的又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站上的很多人都是通过亲戚朋友介绍来的,这很正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要想多了,我是为你好,才想到给你说这个事。”见陈忘突然间不安起来,我以为她是觉得难为情,便笑着安慰了几句。
“莫处还说了什么?”陈忘呆呆的看着我,不安的轻声问道。
“他的意思是,你是通过她给陈局长打的招呼,才到的小岩站,还说她是为了给县里解决就业压力,才这么做的。我的意思是,如真是这样,也就算了。如你到站上来,是通过你的家人找到她,她打的招呼进来的,那现在还能不能再去找找她,请她再帮帮忙,帮你给解决事业编制。我知道她能量大得很,如她要帮你,那你这点事,她就是一个电话,一句话的事。”
陈忘有点木讷的认真听完我说的话后,低下头,呆望着面前已烧得沸腾的水,低声道:“我能到站上来,真的是如莫处所说,是我们县里的领导为解决就业压力而做的好事,我是这好事惠及到的大学生之一,这中间没有私人关系在里面。”
“哦!原来真如莫处所说。是我想多了。”我虽不愿相信陈忘所说的是真的,但陈忘都这么说我哪有不信之理。
“站长,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将来着想,但我家真没什么关系,更不认识赵副县长,以后你不要再提这个事了。”陈忘突然间情绪低落了下来,低落到了忧伤。
“好,好,以后我不再提这个事,接下来我们齐心协力把站上的工作做好,我相信我们会有双双得到认可的那一天。”看着陈忘情绪低落后,更显娇柔无助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突然有了要离婚的念头,有了要照顾她一生的想法。
那一晚,我们很晚才离开办公室,分开时我们第一次拉了手。
自从有了离婚的念头,我便很少回家,话语间也时不时向妻子流露出离婚的想法,有意给妻子预热。可我怎么也没想不到,在我和陈忘的关系就快发展到从精神到肉体连成一体时,我发的这第二春,却突然因陈忘的“美丽”而凋谢,直至枯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