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回过头,不再时不时地瞟向陈忘,回忆着过去与陈忘有关的事,本想理出个头绪,但却越理越乱,并矛盾重重……莫诚忠真是蠢哪!完全就是一个弱智,明知陈忘是陈林雁安排到小岩站工作的,还要把陈忘贿赂给陈林雁,他就不怕陈忘与陈林雁是那种陈忘认识陈林雁,而陈林雁不认识陈忘的关系,或反之;竟然还当着陈林雁的面,安排陈忘陪张治明,他就不怕得罪陈林雁……那天在会所发生的事,极有可能是陈忘认出张洁明后双方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张洁明当时也认出了陈忘?要是这样,陈忘为什么不在那时去举报张洁明呢?张洁明又为什么不在那时就杀了陈忘呢?难道莫诚忠也在那天晚上发现了陈忘与张洁明之间发生的事?……
“大哥,需要什么,你叫我。”正当杨波还想着那些与陈忘有关的事时,不知什么时候陈忘来到了身旁,给他加了水后,向他微笑着说道。
杨波回过神,急忙挤出笑容,用手轻轻敲了敲茶桌,算是答谢陈忘。
陈忘转身走后,杨波放下手中拿着的一个字没看的报纸,接着又很急的回头看了看已走进吧台的陈忘,心里神经质的想到“她真是陈忘吗?”
“难得糊涂”、“高山流水”……,突然,几幅装潢精美的,挂在身后墙上的字画映入到杨波的眼帘,他随之起身走到墙边,盯着字画认真看了起来。
“看来大哥也是一个喜欢书法的人!”在无意中见杨波呆呆的盯着自己所写的字看后,陈忘轻轻来到杨波身旁笑着说道。
听到陈忘甜甜的声音,杨波回过头看了看陈忘的脸,愣了一下,道:“哦!我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也谈不上有多喜欢。这是,这是那个大师的杰作啊?怎么不见落款?”
“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写的。”此时的陈忘一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喜形之色。
“你写的?”杨波明知故问的惊问道。
“我写的。平日里,特别是中上午,茶室没人,闲得无聊时,我就会练练字。我们老板娘见我写得还行,就让我写了这几幅,拿去裱了挂在这里,我怕人笑话,就没落名。”
“哦!原来是这样。你知道这是什么字体吗?”杨波此时想起来了,字体是“钱”字体,但是谁独创的一时想不起来。
“这,我不知道。”听了杨波的话,陈忘立即惊奇的答道。
“这是‘钱’字体。”杨波不无自豪的脱口道。
“‘钱’字体?”陈忘更是感到了惊奇,这种她从记事起就每天都坚持练习的字体,她以为只是妈妈随便教写的,怎么会是从没听说过的“钱”字体。
“你是跟谁学的?看得出你毛笔字的功底很深厚,只有有很深厚的功底,才能写好这种字体的字。”杨波此时,完全把要杀人的事抛到了脑后。
“也谈不上跟谁学的,我小时候刚识字时,我妈妈就这样教我写,习惯了,就写成这样。”
“你妈妈教你的?”杨波脸上现出了疑惑之色。
“是的,我妈妈教我写的。怎么?你觉得这也奇怪吗?”见杨波有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的意思,陈忘便也多说了几句。
“不,不,不觉得奇怪。是你妈妈教你写的,那我就不觉得奇怪了。我觉得能写出这种字,那教的人和学的人是都是需要很大毅力的。我曾临摹过这种字体,但花了很长时间,都不能临摹出,便放弃了。”
“你临摹过这种字?是临摹谁的?”此时的陈忘觉得杨波说的话也有点奇怪,心想所写的字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这已是第二个人向她说起她所写的字了。
“这种字体,我先前见过且还临摹过。我曾在省里的一次名家书画展上见过,只是时间长了,我想不起出自哪个大家,但字体我记得叫‘钱’字体。”杨波有所保留的说道。
“不瞒你说,你是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我上大学时,我们学校的一个老教授见我写的字,也这么跟我说过,她也问我是跟谁学的,我说跟我妈妈学的,一个农民,他不相信。”
“你妈妈是农民?你问过她没有?她是跟谁学的?”杨波心里觉得奇怪,也不相信陈忘说的话。
“她已说不出是跟谁学的了。”此时陈忘的脸上不再带有笑意,突然间变得忧伤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
陈忘说话声虽小,但杨波还是完全听到了,只是没注意到陈忘心情的变化,他知道这种字体,不可能是一个农民自创的,便接着说道:“我建议你,有机会时,到省里组织的书画展上看看,说不定你会看到这种字体的字画,难说你就能追根溯源了……”
“服务员,加水。”此时楼上一间包房的客人喊了起来。
陈忘听到客人的喊声,急忙离开杨波,跑上了楼。
陈忘跑开后,杨波又接着看了看字画,此时的他因面前的字画是出自陈忘之手,已变得什么事都是以“关系”来看待分析问题的他,把他那次去看书法展的事和陈忘联系了起来,这又使他陷入到了另一个不安和不解中。
杨波记得,那是他读大三时的事,有一次,学校为组织师生到省博物馆参观一个大家的书画展,竟从来没有过的向各院系下发红头文件通知,通知要求全校所有教职工和喜欢书法的学生都要参加,没有学生喜欢书法的班级,至少也要安排两名代表参加。那次活动,作为班上的书法爱好者,杨波被安排参加活动。
那天他到现场发现,前去参观书画展的人多如牛毛,且一连几天都是一样。他了解到,不只是他们学校要求那样做,而是在省城明通的所有大学及全省各地州市的大中专院校都如他们学校那样被要求来参观,只是地州市的大中专院校来的师生比例相对小些,另外全省的各级书法协会、文联、作协等都必须派代表参观,同时经过报纸、广播等的宣传,大量的书法爱好者和市民也都前去参观。他看出活动完全就是省里搞的一次带有行政命令性的活动,一般的组织和个人根本无法做到。事后杨波听说,省里要花那么大的力气组织那么多人去参观,是因为书画展所展出的作品出自一位与省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有关的人,是这个老领导出面才把书画展的规模搞得如此之大,如此有影响。
书画展所展出的书画是一个人的作品,作品单调不说,量还很少。可能对大多数前去参观的人,特别是那些从地州上来的人和一点不懂书法的人来说,看那样的书画展是会觉得不值得,无意义,但对他来说,他觉得是相当值得去看的,因为他看到了真正的,可以说是自成一派的大师的真迹,他特别喜欢那独特的字体和那无以言表的含蓄内敛的神韵,他对书画展可以说是流连忘返。在那次活动中,他听工作人员介绍说展出的书法作品叫‘钱’字体。
那次书画展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时前去参观的人,每人都可以从现场免费拿走一份所展出书画的复制品,更有一项可以拿奖的活动,这个活动是组织方向社会公开征集所展出的书画作品的临摹作品,所征集到的作品经专家评审,优秀作品给予奖励。他也积极主动的参加了这个活动,可当他在接下来的时间,对照着所带回的复制作品进行临摹时,才发现根本临摹不出,那独特的字体虽看似简单,可就是临摹不出,特别是神上,他所临摹出的字,如果单个字对照,还可以勉强一看,但是当几个字连在一起,成为一幅作品对照看就相形见绌了,最后他虽然忙乎了近一个月,但终究不好意思把作品上缴组织方。
而现在他所看到的陈忘写的字,根本就不是临摹,完全就是那个大师所写的,这真是稀奇了,难道陈忘是那个大师的真传弟子不成?可陈忘是从她妈妈那里学写的,她妈妈又只是一个乡下的农民,据他了解陈忘的妈妈就从没走出过益宁,难道是她妈自创的,与那位大师的字体相同,是一个巧合不成?
杨波又大胆的想了,陈忘的妈妈极有可能是那个大师的真传弟子、直系亲属,也只有这样来理解才能说得通眼前的一切,要是这样的话,那陈忘的家庭背景就有可能大得不得了,因为当年那个出面的老领导,以老脸来为那个大师大动干戈的作宣传,让一般人都认为,他是为了钱,能不顾晚节不保,背那么大的骂名,去帮那个大师,这说明那个老领导与大师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可陈忘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陈忘的遭遇不已很能说明她家就没什么社会背景吗?可眼前的字画,对他这个还算懂的人来说,是想假也假不了的,这又作何解释呢?
……
当一伙结束了打麻将的客人陆续从楼上下到一楼时,杨波坐回到了座位上,接着想那些与陈忘有关的事。
……
在不知不觉中很快过了一个小时,此时差不多已是吃晚饭的时间,茶室的客人,除了楼上一间包房的人,点了饭菜,边吃边玩着麻将外,其余都已陆续走了。杨波没想着走,还想从陈忘身上再发现一些情况,能在接下来与杨玲玲商量如何应对张洁明时,多些参考信息。
此一段时间,陈忘忙着收拾清洗茶杯,打扫卫生,再也没空与他说话。
当陈忘手中的拖把从杨波的脚边拖过时,杨波回过神,抬了抬脚,本想让陈忘拖一下他脚下的地板,但陈忘却默默的转身向杨波正对面的一条两边挂满塑料花的通向卫生间的昏暗过道走去。
陈忘进到卫生间,开了灯。杨波看到,相对于过道,卫生间的光线就显得更加明亮。
随着从卫生间内传出的冲洗拖把的水声,杨波抬起头,再次向昏暗的过道内望去,当看到映在卫生间门前墙上的晃动着的陈忘的身影的情景时,杨波想起了张洁明对他说的话“在卫生间,趁她不备,从后面掐死她。”
“真是啊!如此时悄悄走近陈忘,从她的身后,突然卡住她的脖子,那不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捏死了她。”杨波想到这,在一种想验证张洁明的话是否能成功的心态下,起身轻轻向卫生间走去。
当杨波轻轻走到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狭小的卫生间的门口时,正还洗着扡把的陈忘从墙上的镜子发现了他,便突然转过身,尖叫了起来:“唔!你搞什么?”
杨波被陈忘突然发出的尖叫声吓得猛的靠在了身后的墙上,急忙笑着解释道:“哦!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想上个卫生间。”
陈忘看了一眼杨波,侧身从杨波面前快步走过,出了卫生间。
杨波在卫生间呆了几分钟,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若无其事地从卫生间走出,坐回到座位上,接着拿起报纸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见天已黑了下来,又见陈忘自与他说了字画的事后,就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心虚的杨波不知此时独坐在吧台内的陈忘在想什么,担心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让陈忘发现他的来意,再说他已确认了陈忘,也忽弄过了张洁明,便起身给陈忘付了十五元的茶钱,出了茶室。
陈忘礼貌性的把杨波送到门外,说了声“有空再来”便返身回到茶室,此时她看上去很忧伤,似刚哭过一样。她的忧伤并不是她看出自己身处险境,而是因杨波与她闲聊时的话,引起她想到了她妈妈……
杨波来到车上,坐了一会儿,接着机警的向车周围看了看,按照杨玲玲所交待的,给张洁明打了个电话。
已回到越州城,独自待在办公室正焦急的等待着杨波消息的张洁明,接到杨波的电话,得知杨波已义无反顾的上了路,松了一口气,对杨波说:“好,好。她在就好,不要等到明天了,过会儿再去,深夜等客人都走完后,找机会下手,越快越好。”
“市长,你放心,不完成这件事我是不会回来见你的。我想我现在去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九点再去。我已计划好了下手的时间和机会。刚离开茶室时,我对送我的陈忘说了我明早九点还要来,让她九点开门,她答应了我。我问过她,她说他们平时是十一点才开门,才会有客人来,我九点去没有客人,好下手。如果今晚再去,会引起她的怀疑和警惕的,她怀疑了,就不好办了。”杨波随机应变道。
“这样安排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
与张洁明通完电话,杨波下了车,慢慢走出巷子,来到明通大街,又顺着明通大街走了几百米,来到一个公共车站,回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身后并无可疑之人和可疑之车后,迅速上了一辆停在路边待客的出租车。
……
杨波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茶室直至走向明通大街的这段时间,张小萌的一个手下一直在盯着他。
杨波从黑水县出发后,张小萌便驾车跟在他的身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到了明通市,因堵车和对路况生疏的原因,也由于张小萌不能跟杨波跟得太近,所以一进入城区,张小萌便很快跟掉了,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张小萌把跟掉了杨波的情况告诉了张洁明。张洁明只能让张小萌直接到陈忘所在的茶室看看杨波是否到茶室再做决定,这使得张洁明没有掌握到杨波曾去找过杨玲玲的情况。
张小萌赶到陈忘所在茶室的小巷时,在路边见到了杨波的车,他与在此等候他的两名手下会合后驾着车在小巷里慢慢的往返了两转,确定杨波进入了茶室后,把情况报给了张洁明,张洁明让张小萌不能再大意,找个地方停下车,盯好杨波。
当从茶室出来的杨波给张洁明打了电话后,对杨波放下心来的张洁明觉得不能让杨波发现有人跟踪,以免引起杨波瞻前顾后的“办事”,便让张小萌不要再跟着杨波,看好杨波的车就行,当晚张小萌便安排手下睡在车内,远远的守着杨波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