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刚回到大夏,被叶梵安排与驻守上京的006小队同住。
她对于住所其实没太多要求,只是006小队成员都太过热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大多时候,她宁愿挤在实验室的小床入眠,狭小逼仄的空间更能令她有安全感。
……
这些天,月亮总是被噩梦纠缠。
梦里,那些熟悉的面孔变成一具具没有生气的尸体,断臂残骸随处可见,血海淹没了整片土地。
那些尚且活着的人抓着她的衣袖,不停摇晃、撕扯,他们声嘶力竭:“去啊!去敲响神钟驱逐神明啊!你不是圣女继承人吗?!救救我们啊!!”
“求求你了,救救我们!”
“只要你庇护我们,我们的灵魂就不会消亡,求求你了!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那一张张脸在梦境逐渐扭曲,变成恐怖的虚幻身影,最后只剩那些重叠的、开合的嘴。
月亮奔跑在血海中,周围刺目的红色似是要将她吞噬。
忽然,她被一只断掉的胳膊绊倒,鲜血瞬间染红她半个身体,原本洁白的头发沾满污垢。
“救救我们!”
“你要救我们啊!”
月亮强撑着身体站起,向着神钟的方向跑去,每一步都踩在浓稠的鲜血里,举步艰难。
那些呼喊如影随形,无论她身后有没有人、无论她跑了多远,依旧环绕在耳边。
她跌跌撞撞跑到神钟旁边,颤抖着双手,举起棒子敲击这古老的大钟,却没有响声。
因为她只是继承人,因为她没有被认可,所以她无法敲响神钟。
“求求你了…响一响……求你了……”
月亮用尽全身力气,一次次举起棒子狠狠敲击着钟身,可没有一次敲响。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又何尝不知道接下来她将被割喉而亡。
她拼尽全力敲响神钟,身体一寸寸溃烂,来自灵魂的痛楚席卷全身,刻进每一寸骨肉,连接每一根神经。
“求求你了……响应我吧…求求你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把刀贯穿她的喉咙,她看着那张狞笑的脸,感受脖颈处潺潺流淌的鲜血,意识却异常清晰。
这是一场清醒的死亡。
下一刻,月亮猛地睁开眼。
实验室昏暗一片,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
她不自觉蜷缩在床的一角,紧紧抱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又一次在噩梦中失败,又一次被杀死。
她无法感受恐惧的情绪,但每一次的死亡都让她无比抗拒——她讨厌被梦魇侵扰的感觉,讨厌无数次必死的结局。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让她更加难受。
如果她也死在那场屠杀中就好了……
这个念头已经不止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
一死百了,她也不用承担这些责任了。
她缓缓起身抓着一个枕头,思绪翻涌许久,下意识瞬移到叶梵的办公室。
此时凌晨两点,叶梵依旧在整理文件。
看见小姑娘抱着枕头忽然出现,叶梵微微一愣,随即询问道:“怎么了?还不睡?”
“……睡不着。”
月亮将一个靠背椅挪到叶梵身边,抱着枕头缩在上面:“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叶梵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小姑娘,他能明显感觉对方状态不佳。
叶梵叹了口气,凑近对方柔声道:“你为什么睡不着呢?要不要和我聊聊?”
“小孩都觉少,你忙你的就行。”
月亮将脸埋进枕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想起前世看见别人的父亲安慰孩子,下意识跑到叶梵这里寻求慰藉。
可叶梵只是她的“养父”啊,一个给予她身份的人,又不是亲爹,凭什么要安慰她?
她一定是这几天噩梦做多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可自己已经瞬移过来做了些没脑子的举动,实在拉不下脸直接走人。
叶梵思考了一下,又换了方法询问:“我有些好奇,你告诉我好不好?就当是给我解解闷,这么晚了,我都快困得不行了。”说着,他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做噩梦了,睡不着。”月亮撇过枕头,靠在椅背上,显得死感极重。
叶梵放下手中的文件,将椅子转向月亮,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只是梦而已。愿意和我说说梦到什么了吗?说出来也许就不害怕了。”
月亮抬起头看着叶梵,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无助。
“我……梦到巫氏被屠杀的时候了,大家都在求我敲响神钟,可我怎么都敲不响,最后还惨死……”
叶梵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孩子,他没有这样的经验,面对月亮的痛苦有些手足无措。
想了想,他将月亮半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的,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我讨厌这样的梦,讨厌这种感觉。”
“不会了,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我会陪着你,你要是再害怕,就来找我,好不好?”
“……嗯。”
月亮缩在叶梵的怀抱中缓缓闭上双眼,她是真的太困了。
继哥哥离开后,她在巫氏的处境日益难堪,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自我安慰。
……其实叶梵做父亲也不是不行。
也许后半夜噩梦还会降临,但至少梦醒时分,会有一个慰藉。
即便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夏,她也可以寻求一丝安宁。
……
月光下,叶梵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月亮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继续敲击着键盘。
半晌,终于整理好最后一份文件,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转头看向蜷缩椅背上、抱着枕头熟睡的月亮。
表现得再怎么成熟,还是个小孩子啊……
思索半晌,他点开手机软件翻看页面,下单了几本育儿手册。半晌,又在搜索栏输入“玩偶小熊”的字样,一个个细细挑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