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飞织青衫素,
不堪问,心头语。
凝眸望断仙缘路,
白鸦鼓噪,火羽相随,
剑作流星舞。
风起从容今去也,
随风远上无穷碧。
雪浪层叠重重复,
沧海孤鸿,一身孤僻,
归向云深处。
“师父,弟子要走了,待回归山门之时,弟子再来接您。”
云帆头也不回地往海边走去,他在岛上与姬重玄相伴了三日。这三天来,他就像还在少华峰时,在姬重玄面前尽展所学,如丝如雾的细雨打湿了青衫,云帆却毫不在意,似乎这就是师父对他的谆谆教诲,和那一声声久违地夸赞。
三日之后云帆弃船登岸,行出了百余里才遇到了人烟,一问才知这里是在临安府的治下。
这两年来,倭寇劫掠的事情越发地严重,沿海的百姓十室九空,百里不闻鸡鸣,也只是寻常光景。想起柔娘居住的那个小渔村,云帆对那些倭寇便痛恨到了极致,反身就又往海边掠去。
云帆花了十天时间,从临安一直杀到了广州,然后又从广州杀回了临安,虽然倭寇他杀了不少,但最让他痛心疾首的却是大明的官兵。
在沿海的那些村民口中广言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倭寇上岸通常都是匆匆劫掠便即离去,但官兵打劫起自家百姓来,却是从容不迫毫不留手,甚至有时还常常做出杀良冒功的缺德之事。
不过云帆也仅仅是杀了那些兵匪的上官,不管怎么说,那些官兵大多也都是听命行事,而且大明的海防,还需要他们这只纸老虎来吓唬一下那些上岸的倭寇,不然沿海一带的局势将会更加的糜烂。
“白羽,你说我这段时间是不是杀人杀的太多了?我估计师祖那么大的岁数也没有我杀的人多,难怪门规里不许弟子参与俗务,这世俗之中的百姓,日子过得也太苦了一些。”
“呱呱......”
“唉,你就知道吃。”
从行囊里取出八咫镜,白羽兴奋地钻了进去,乖乖地待在古树旁边静等着云帆给它投食。白羽吸收了几团太阳真火,便又飞出觅食去了,云帆却是将八咫镜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起来。
自从得到这件神器以来,云帆还是首次拿出来研究。这面镜子的正面,除了那棵古树的树影之外,再无什么奇特之处,就是映照出来的物体特别地清晰,以其鉴人,可谓是纤毫可见。
而镜子的反面,也同样有一棵树影,只是此镜的背面漆黑如墨,若不是云帆神识了得,肉眼却是很难看得出有树影的存在。
云帆之前也曾尝试过像白羽和贺茂建角身那般进入到镜中世界,可他却是连神识也扫不进,更不说是想要亲自体验一番。
半天之后,云帆终于是放弃了对八咫镜的研究,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后就当是给白羽找了一个安居之所,不过白羽在里面的时候却是无法收入到手环之中,就只能是放在背后的行囊里。
耽误了这些时日,为了早些见到爹爹,路过江州之时云帆也未曾去探听王守仁的行踪,直接便回到了云梦县城。当云帆回到县衙的后宅时,已是晨晓时分,正好与起身洗漱的吕墨清打了一个照面。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吕大老爷嘴上责骂,却是已经红了眼眶,云帆这一去就是一年有余,不仅身体长高了许多,就连面上也脱去了不少稚气。
云帆怕父亲控制不住情绪,赶忙将洗脸水端到了吕墨清的面前道:“爹爹,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嘛,不知道爹爹有没有想念孩儿?”
吕大人抄起一捧冰凉的井水敷在面上,缓和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道:“你王叔父遣人来和我说,你在跟着他修习学业,我知你对八股文章根本没有兴趣,这其中必有缘故。说!这一年多来你究竟是去了哪里?”
这一声喝问,倒是真显示出了一副身为人父的威严,云帆知道王守仁一定是怕父亲担心,这才派人来好叫爹爹安心,他自是不能辜负了王叔父的一番好意。
依旧是腆着一张嘻嘻地笑脸道:“王叔父教给孩儿的可不是什么书本上的学问。爹爹应该也是知道的,王叔父除了文章作的好外,更是一位了不起的武功高手,孩儿向王叔父讨教的自然是功夫上的学问。”
“哼,还不说实话,你看看你穿的,还是我之前为你准备的那身衣衫,袍裾都已经遮不住脚面了,难道你王叔父还会缺了你的吃穿不成?”
云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想到爹爹居然观察的这般仔细,这都让您给看出来了?”
“也不想你爹爹而今是做什么的,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还如何升堂问案?好了,为父今日公务繁多,等回头再找你仔细问话。”
说着便匆匆而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紧急公务?爹爹竟然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云帆紧追了几步,跟上了吕墨清道:“孩儿只是去海外孤岛祭奠师父去了,爹爹还是吃过早饭再去处理公务不迟。”
“不用了,再说家里也没有准备早饭,你自己去外面吃一些好了。”
想来爹爹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待处理,眼看吕墨清已经穿过了二堂,直奔正堂而去。云帆随即便停下了脚步,转身便跨出了县衙,反正只要他愿意,七八里范围内的风吹草动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呀,是吕公子来了,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嗯,外出游学,刚刚回来,老样子,一碗豆花,两张油饼,豆花儿里不要放芫荽。”
云帆来到一家早点摊位前坐下,却是在一直关注着老爹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吕墨清过了二堂,见云帆离开,却是又回头径直转向了西首,来到主簿王昱的小院。
这王昱字启明,今年已经有五十开外,是个精明的经年老吏,吕大老爷很多事情都要仰仗于此人。王主簿老妻早丧,只有一个女儿也已经嫁做人妇,只和一个老仆相伴,一起住在衙门里面。
不等底下的老仆通传,吕墨清就直接进入到了左厢的书房,王主簿却是早已在一架小几前相候。几案上摆放了三样小菜和四个煮熟的鸡子,不一会儿,一个妇人挑帘而入,手上还端着一小盆白粥,跟在后面的老仆却是拿着两只空碗。
云帆还只道老爹约了主簿有事相商,没想到吕墨清一开口便是:“我家那臭小子......今儿早上回来了。”
正在往碗里盛粥的妇人闻言,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声道:“难怪你今日来得晚了半刻,要不要叫福伯给公子送些早食过去?。”
“不用了,我让他自己去外边吃了。”
见那妇人欲言又止,吕墨清干咳了一声道:“早间匆忙,等下散值之后我自会好好和他分说。”
那妇人有些羞赧地低下螓首,匆匆盛了两碗白粥,便转身离去,独留下了吕墨清陪着主簿王昱一起共进早餐。
到这里云帆也就收回了神识,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
“难怪老爹不曾准备早饭,看来自家这是要喜事临门了,唉!爹爹为了我真个是耽误了他多年,若真是能成其好事,自己哪怕是回到了东华州也能去得心安一些。只是不知那妇人又是哪个?看样子应该就是王主簿的闺女才对,可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吃过早饭,云帆便返回了县衙,一众衙役见到他都纷纷见礼,换了一身以前的衣衫的确是有些不太合身,便一头来到了站班的值房。
“有哪个得空儿的,陪我上街走走?”
有个一看就比别人伶俐些的当先抢道:“公子要去哪里耍去?由小人奉陪就是。”
“我想去裁两身衣衫,你可知道哪里有做工精细些的裁缝铺子?”
这人叫做陈二,当即一拍胸脯:“公子只管跟着小人走就是,小人浑家的七舅老爷就是开裁缝铺子的,那手艺保管能叫公子称心,大老爷也多是在那里裁的衣衫,不过价格却是要比一般的铺子贵上一些。”
云帆也不拆穿他那点儿小心思,便带着陈二上了大街。云梦县城本就不大,横竖也就各有两条主要街道,在陈二浑家的七舅老爷铺子里量过了尺寸,云帆一口气定制了六套衣衫,不出俩月便是年关,顺便也给老爹订做了两套。
“公子,这天气眼看一天比一天凉,您这两身棉袍当是给大老爷订的,自己却怎么裁的全是春衫?”
云帆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忽然眉头一皱却是发起愁来,他此刻身上除了大块的金子,竟然是一个铜板没带,若是直接拿出两百多两一块的黄金,那就是在为难这里的掌柜。
记得刚才进门时,斜对面有一家卖珠宝首饰的店铺,便对陈二道:“走,咱们先去隔壁的珠宝店里看看,我去挑几块玉佩,叫老掌柜的帮忙看看如何搭配那几套衣衫。”
那老掌柜笑呵呵地道:“公子只管去,这里给您备着茶水。”
这家珠宝店虽然不大,里面的东西却是摆放的满满当当,云帆一进店门,却是被墙上挂着的一支竹笛给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