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一时间前朝风声鹤唳。
多少大臣打着太子的名号在朝堂上打压政敌,如今太子眼见着就要倒下,二皇子的桌案上,一下子多了许多前来拜会的帖子。
谁都不知道二皇子的书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尊观音神像。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父皇有多看重嫡长子他不是不知道。
连母后都偏爱他的兄长,没办法,谁让人家头一个从自家母亲肚皮里爬出来呢!
要怪只能怪自己,偏偏做了老二。一步慢,步步慢。
如今自家大哥眼看着就要病危了,他心里丝毫都没有心疼,满满的全是欣喜。
他从来不知道,他能距离那个位置那么近。
梦里的神明都给他指引,直言他是天命之人。
那天他是笑着从梦境中醒来的,第二天就请了一尊观音神像到了他的书房里,日日供奉香火。
二皇子看着桌案上厚厚的拜帖,笑得一脸志得意满。
而如今的太子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穿着宽敞的素白寝衣,露出瘦削的锁骨,原本宽阔的胸膛,如今都能看见肋骨。
如今他虚弱的靠在一个清俊宫人的怀里,贪恋的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他自出生以来,父皇和母后从来都不曾抱过他。皇家的规矩,一国帝王不得抱儿子,而自己的母亲,一个接一个的生弟妹,幼时根本没有精力抱他。
后面有精力了,他也长大了。
母亲却将精力全用在朝堂之上,丝毫都不会分自己一丝一毫了。
他们都说自己豢养娈 童,却不知,自己只是贪恋父母的怀抱。
他不曾得到过父亲的偏爱,也不曾得到过母亲的爱。
又不能背上贪恋女色的恶名,只能找一个清俊的宫人,聊以自慰。
背后的怀抱真暖啊,太子不由的感叹。
他那日的毒并没有完全从他的身体里清除,太医交代过了,须得心境平和,半年才能将毒素全部肃清。
加上如今皇后恐吓,原本他就战战兢兢。多方压迫之下,急火攻心,那毒的后劲也大了些许。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气,生命仿佛在一点一点从他身体里流失。
他不由的有些恐惧。
菩萨不是说,天命在他吗?为何,为何他百般不如意?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
太子身后还依靠着宫人,那宫人只觉得太子浑身冰凉,却不敢动分毫。
“去,去请父皇来,本宫要见父皇!”
他已经不成了,他此刻想要向他的父皇问问清楚。
他到底是不是他心中的储君?自己执迷的,无非是那句天命之人。
他想知道,是不是那菩萨骗了自己?
等到皇帝的轿辇銮驾赶到太子东宫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皇帝看着自己病入膏肓的儿子,忍不住握住了对方的手。
入手冰凉,比他这个老头子都要寒凉。
皇帝一瞬间有些慌了,忍不住叫人去请皇后。
他不敢一个人面对自家孩儿如今的样子,他的皇后一直都是他的主心骨。
当今皇帝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皇后深深的依赖。
就像东西用久了,就放不下了。
她事事都为他做的井井有条,只要他有一个念头,她就会为他出头,扞卫推行他的意愿。
如今,面对他病重的儿子,他不由的有几分害怕。
他已经垂垂老矣,日夜都恐惧死亡,如今他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吗?
他家这儿,怕是不行了。
“太子,父皇在,父皇来了。”他握着太子的手掌,看着太子虚弱的靠在宫人的胸膛前,青白的脸上对他展现的微笑。
“父皇,日后,儿子怕是不能为您继续尽孝了。”
说着,眼眶里就溢出了热泪,听的对方的皇帝都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父皇,以后没了儿臣的日子,父皇要照顾好自己啊!
儿臣不孝,生了很多邪恶的心思,对母后多有不敬。
儿臣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太子,有付父皇对儿臣的期望。
父皇,趁着儿臣还在,不若父皇为儿臣拟一个谥号,也好,也好,也好让儿走的安心些……”
太子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喘息声渐渐如同破败的风箱,惊的皇上高呼太医。
“皇后怎 的还未来!”皇上看着床上的的太子,不由得越发心慌。
眼见着太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太医们竟也个个束手无策。
他的儿子多年轻啊,才几岁?
就要走到他的前头了吗?
皇上看着太子在太医们的救治下,仍旧一副死气惨白的脸,大张着嘴巴,眼睛似是要凸出来。
他害怕极了。
这个时候,皇后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她一身黑金凤袍,头上的凤钗都歪斜了几分,细看的话,皇后妆都未上。
她来的匆忙。
只见皇后急急的入了太子内殿,皇上上前一把握住皇后的双手。
皇后像是抱小孩子一样将皇上抱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背。
“皇后,皇后,我们的太子怕是不行了……”
皇上的声音几近颤抖。
纵使帝王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人头落地的,可他高坐庙堂,不曾真正见过残忍杀伐。
少年时送走了自己的父亲,周围全是父亲托孤的大臣。
如今他已白发苍苍,却要亲手送走他的儿子。
任他再是心性坚韧,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惧怕死亡的老人。
皇后扶着皇帝坐下来,递了一杯参茶给他:“陛下,喝些参茶,提提心神。”
说着就直直的走向了太子的床榻。
此时太子床榻周围尽是太医,他们一个个尽都垂下了头,生怕触怒眼前的皇后。
“太子如何了?”
皇后盯着太医院院正,强大的气势压的对方喘不过气来。
“好好调养,最多可撑半旬。”
皇后的手指微不可察的抖着,她挥退了屋内的太医。
静静的走向太子。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当初她怀着他的时候,满心欢喜,那时候他身上系着她所有的未来和荣辱。
后来她进了宫,她不敢对他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爱意,唯恐引起高位妃嫔的忌惮。
日日过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作为皇后,她不曾亏欠他;可作为母亲,她确实是欠了他的。
皇后看着自家长子如今的样子,心里再没了对他平日里荒唐作为的愤怒,只剩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