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像是有什么金属断裂开来,垂下的铁链摇晃着清响。
空气在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压缩,把人的脸皮都扯的紧紧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镰刀的银辉在眼前交错,银白的光线在眼前纵横,交织成网,让许知微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每一次破开封印,都是撕裂灵魂的疼痛。
神力贯穿成丝线,在兰纳斯的指尖盘踞,淡金色的光芒澄澈,直直锁住了许知微那双宽大的翅膀。
铂金色的发丝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屋内盘旋的风,轻轻撩起细腻的发丝,透过明亮的白炽灯,撒下一圈白色的光辉,如同天使的光圈。
温柔的光晕之下,白皙如玉的美艳长相,纤长而茂密的睫毛投下深灰的影子,在这尖锐的光芒之中,将脸上的色块一分为二。
一双猩红狠厉的眸子,隐匿在阴影之中,给他本就幽暗的眼神更添几分鬼魅。
眼尾轻轻挑着,染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红,妩媚又动人。光是对视,就足以让人心尖都跟着一颤。
指尖轻轻用力,神力的丝线搅动。
随着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呜咽,一只只怪物被钉死在丝线中,瞬间染地血红,一路蔓延到指尖。
胸口跟着一颤,躯体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汗水打湿了兰纳斯额前的刘海,连面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唇角都跟着褪去了血色。
呼吸急促地喘息着,眼前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指尖轻轻颤抖,指尖僵硬地蜷动起来,紧紧缩成一个拳头。
手中的神力骤然缩紧,将许知微如同风筝从天上直直扯了下来。
丝线混杂着神力格外纠葛,手指轻轻拉近,那琉璃般的翅膀在一瞬间被碾成了碎片。
“啊啊啊啊啊啊!”怪物痛苦的嘶吼夹杂着少女的痛呼。
那碎片扎进皮肉里,流离的美丽蓝光,瞬间剜出血来,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那是什么?”兰纳斯的声音低哑,带着威压,光是那双阴冷猩红的眸子,如同一只强壮的手抵在头顶,脑袋沉的如同灌铅般,再也抬不起来。
许知微瑟缩着庞大的身体,吞吞吐吐:“你……你见过的……”
“噌”镰刀的荧光在他面前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银光描绘出了个冰冷的圆形,在刀尖处发着吓人的寒光。
口腔中的口水加速分泌,许知微瑟缩着后退,连话都说不完整:“就……就是……冰冻情绪的碎片。你不是也被种下了一块吗?”
红光一凛,那锁链碰撞的声音似乎从胸口处传来,激烈地摇个不停。
隐隐约约听到了“咯嘣”声。
许知微抬起眼眸望了他一眼,迅速将目光收回:“至于你为什么没有效果……我不知道……”
咬紧的牙关的唇间剧烈颤抖,死死地吐出几个字:“塔罗斯!”
【断罪】手起刀落,眼前的一片巨石瞬间被扫成了灰尘。
一个不注意,血花四溅,将本来洁白的地板染成了猩红。
“杀!杀人了——”本来就躁动不安的人群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心彻底失去了控制,那唯一勾着的线被剪断,如同断袖的风筝,四处乱飞起来。
兰纳斯轻轻蹙起了眉头,丝线交叠的指尖从缓缓勾住,线便紧紧绷着。
直到,另一双手抚平了他。
岑泠按着胸口,站在他的身侧:“我没事。”
那双漆黑的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深邃,如同平静的湖面让人安心。
兰纳斯拉紧的指尖松开,神力的丝线便重新恢复了曲度,松散地垂落着。
岑泠又救了这帮无知的人类一次。
发狂的意识在脑子里撕扯,兰纳斯压抑着,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地面的一块石子。
“强行破开封印,疼不疼?”岑泠的声音总是没有起伏,掌心按在胸口处的时候还有温暖的余温。
神明没有心跳,却能感受到那肉体下微弱的锁链抖动感。
兰纳斯猩红的眼眸闪烁了几下,缓慢垂下眼眸来。
两双修长的手指交叠着,丝线从指尖脱落。
许知微被勒紧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缓解,身体疲软地倒在地上喘息,躯体随着呼吸蠕动。
岑泠的拇指被轻轻捏住,兰纳斯的嘴唇抿了抿,语调都跟着发软:“疼……疼死我了小泠泠!”
鼻尖亲昵地蹭上了岑泠的鼻尖,呼吸着对视中交织,暧昧而缠绵。
岑泠唇角微勾,微微侧脸,两个人的距离就贴得很近了一点,近得快要贴近唇角,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距离,如同暧昧的挑拨。
一贴既离,岑泠挑眉:“这样会好一点吗?”
兰纳斯的眼睛湿漉漉的,弯下腰,低着头,手里拽着那只抵在胸口的手不放,只是一下一下地把玩着手指的指节,仿佛要把上面略显粗糙的纹路都磨平。
“不够。”兰纳斯柔美的唇形已经静静地贴了上去,“小泠泠要不不疼,可要哄得久一点。”
许知微肌肉记忆地捂住了眼睛,哪怕现在是怪物的身材,翅膀还有些漏风,也不妨碍他赶紧把眼睛闭上。
听着耳边那滋啦作响的水声,许知微小心翼翼地向后撤离。
还没走多远,一根金色的丝线包裹着神力,将人狠狠地从原地拽了回来。
许知微一抬头就对上了岑泠的眼眸,那双平静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为什么帮塔罗斯做事?”岑泠语气平静。
许知微抿了抿唇,喃喃自语:“只有审问的时候,岑哥的注意力才会放在我身上……”
无视兰纳斯凶恶的眼眸,许知微大胆地抬起来怪物的脑袋:“塔罗斯大人安排我进《神的棋盘》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你……”
“岑哥……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做过我的任务对象。”
兰纳斯冷嗤:“挺装的。”
许知微苦笑着垂头:“是啊……一直以来我都在伪装……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许知微……从一开始我就是有【罪】的……”
“骗了你们所有人……”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所以你没有骗我。”岑泠这么道。
许知微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是和兰纳斯待久了,有时候我也能感知到所谓……【罪恶】的气息……算是死亡的味道吧。”岑泠淡淡的。
兰纳斯一脸得意:“看来人类有一句话没说错,长时间亲吻的两个人会越来越像~”
岑泠无法辩驳,只能在无奈摇头后,继续道:“第一个副本,你的裙子上有脏污,袖口上的血迹也没处理干净。”
“可是副本刚刚开始,你又对规则不够熟悉。当然,不排除你在演戏。不过……”
岑泠想了想:“如果真的是演的,那还真是……”
“影帝级别了。”
许知微巴扎眼:“……”总感觉被羞辱了……
兰纳斯哼唧:“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她身上一股【罪恶】的气味~”
“我……杀了人。所以神明对我降下的……原来是【责罚】吗?”许知微呢喃着。
许知微抿唇,几次犹豫过后终于还是问出那个问题:“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
“好?”
兰纳斯第一个不乐意:“少自作……”
“这有什么关系吗?”岑泠打断了兰纳斯的话,往许知微面前走了一步。
怪物的眼睛跟着愣了愣……
岑泠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情了。
但是岑溪教过他,对女孩子要绅士。
被这样一双炽热的眼睛盯着,岑泠僵硬地开口:“没你骗了我和我对你好有关系吗?”
而且也不能算好吧,只能说关照了一路。
许知微的身体颤了颤,话语里带着哭腔:“我不值得……任何人那样对我!”
“岑哥你是……慧云姐……还有静春姐……我不值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我好……”
岑泠微微皱眉:“没什么值不值得。”
许知微抬眸,岑泠墨黑色的发丝轻轻飘动着,丝丝缕缕,洋洋洒洒,好似有自由的风吹过。
也落在了她身上,心口似乎轻松了一点。
“当别人想对你好的时候,这件事情本身就证明了你是值得的。”
“许知微,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不必妄自菲薄。”
许知微动容:“真温柔啊……”
岑泠说完,下意识地看了兰纳斯一眼。只见兰纳斯的手交叠在胸口,脸上满是不悦地神情,可也只是撇了撇嘴。
怪物的形态在眼前晃了晃,像不稳的数据从身上脱离。
短发少女清丽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脸颊上粘着两行湿露的泪痕。
不过已经停止了哭泣。
“可是……来不及了。”许知微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将脸扭了回去。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从脚尖慢慢开始变得透明。
许知微微笑着,笑容牵强:“塔罗斯大人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真理】的沙漏已经倒置……开始了……”
岑泠的眼睫跟着一跳。
许知微的身体在眼前变得透明,下半身已经看不见了。美丽的花季少女如同焉死的雏菊,细弱到路边的人踩一脚都不知道。
睫毛微颤,许知微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张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