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了这里一切都已经结束,那些缅怀,或是留下的遗憾于这里停止,却蔓延至九个人的一生。
一切重归于寂静,只剩下昏黄的烛光轻轻笼罩住十个人。
陆以明再次开了口,真正的结束这个剧本。
“2019年春,无言,晴冬,忘途,山青,念安,逝于万物复苏之际。”
“归于寂静。”
十个人仍是沉默,又过了很久,陆以明说了作为这个剧本的创作者,最后的一段话。
那些文字连同剩下的那八个人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让他无法剥离。
“没有人知道自己曾在别人的生命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就像人也永远无法尽知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事,而那些无法言说,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楚。”
“只有在被人提起时,无言的沉默,说不出的疼痛,喊不出的名字。”
“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你,你曾经历过的事,保护过的人,生命离去之时,最后的寄托,埋在心里的遗憾。”
“总有一些人你无法说出口,也无法告诉全部。”
“这是人这一世,即使肉体腐烂,仍丝丝缕缕缠绕在骨上的白线。”
“不化,难言。”
剧本在这里结束,长久的沉默几乎贯穿整个游戏过程。
蜡烛熄灭,灯再打开时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去谈论刚刚的剧本,好像他们刚刚经历过的,就真的成为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经历。
没有谁去提醒了谁,也没有人去打听自己在别人的剧本里扮演着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们沉浸在只有自己知晓的,一个人的痛苦里,守着自己经历过的所有,跟随着剧本结束了。
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后,大家都各怀心思的聊了些其他,早早的休息了。
明显不对劲的氛围蔓延在整个房间,却依然安静的过分。
402的所有灯光熄灭,一直沉默到凌晨三点多,小区的喇叭开始不停播放做核酸的语音,一群人才从床上爬起,摸索着手机裹衣服去楼下。
小区里临时搭建采样点已经竣工,为了照明还加了不少灯,晚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宜城也越来越冷。
十个人迷糊着裹好羽绒服刚出门就被冷风吹的打了好几个颤。
年轻人入情绪快,出情绪也快,沉默的气氛被寒风打断,一行人犯着贱去脱对方的衣服,打闹着往采样点去。
十个人聚在一起不管在哪都是亮眼的,一群人走在一起打闹到采样点时,排队的人群明显都停顿了一瞬,然后齐齐朝他们看了过来。
看见众人的目光齐聚到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吵,一群人停下嘴,一瞬间整个采集点安静如鸡。
安静不过俩秒,又热闹起来,但毕竟还是凌晨三点多,都是被从床上薅起来的,要说精神状况有多好又着实谈不上。
当然,这十个刚从名叫学校的“监狱”里被放出来的人,除外。
凌晨做核酸和停课排队捅嗓子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一群人笑着聊逃什么课最爽。
舒翔最高兴的莫过于逃掉了江敏润的地理科学,许桉不太喜欢上大学语文,其余几个人倒是无所谓,逃掉谁的课都开心。
后来又聊到了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做完核酸后回教室的一段路,又说起每次最后做核酸的人都是谢抚恹。
后面几个人聊了些什么谢抚恹听不清了,他摸了摸放在兜里的照片,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
那应该就是今年的春天,当天因为突然有活动,他被临时叫走,主持了一场全英文的比赛,事出突然,他依稀记得自己那天的白衬衫都是王主任临时从自己办公室里拿的新的。
不过学校有熨斗,是熨过之后才穿上身的。
他手里的那一摞纸第一张是班级的签到名单,后面的是临走前郑怀给他的班级里需要签名的放假须知单。
他记得他那天到的很晚,班级里的人几乎都做完了核酸,正在往回走,只有舒翔一溜人还在顶着被骂的风险,站在操场的显眼处等他。
回教室时他走在几个人身后,抱着东西往前走时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
没想到阴差阳错回的那一下头恰好就被人拍了下来,然后留下了这张照片。
站上排队的队伍,舒翔还在细数自己当了几次“管长”,做过最晚的核酸又是多少点。
而他身后的温也悸一直静默着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
谢抚恹摩挲着另一个兜里放着的照片,没有加入几个人的聊天,只是在快要扫码到他们面前时转过了身。
温也悸听前面的一行人聊起疫情时有关谢抚恹的事听的正专注,见身前的人转过身看他,又把注意力放回眼前人,轻声问,“怎么了?”
他们出门时瞌睡还没怎么醒,意识不算太清晰,面前的人和平常一样穿着的宽大的衣物,脚下和他差不多的毛绒拖鞋还没来得及换,外面只是裹着一件单薄的外套。
谢抚恹抿抿唇,小声开口,“我想和你换一下位置。”
温也悸愣了一下,不知道原因,但看了一眼谢抚恹的衣服后还是直接点了点头,换到了谢抚恹的前面。
队伍前面的许桉见身后久久都没有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就看见温也悸自己穿着一件比谢抚恹还薄的衣服,就敢和对方换位置,完全挡住风,把对方遮的严严实实的。
前面的几个人在赌这次他们十个人里谁是“管长”,赌注已经压到了谁拿到谁做俩顿饭。
然而一个接一个的码扫过,打赌的八个人里没一个拿到了管子,一群人的目光追随着裹得严实的医护,最后停在排在谢抚恹前面的温也悸身上。
这次的“管长”是温也悸。
这份幸运“准确无误”落到温也悸身上,即使他没有和几个人做赌注,但当管子真的落在他手里时,一行人还是起哄了好一会儿让温也悸做饭。
年轻人好像就是这样,明明不过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甚至没有什么意义的事,但他们就是会为这件事高兴,赋予他一个新的意义。
比如,幸运,或者,“能堪大用”。
就像死板枯燥的学习生活里的自言自语,日复一日里的自我取乐。
温也悸不是个扫兴的人,既然拿到了管子,也承着几个人的趣,应下了做饭的呼喊。
后面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群人做核酸都这么来,谁拿到“管长”这个身份,谁就要管饭,但至于做出来的饭好不好吃他们不会做评价。
毕竟自己没动手,就是对方拿醋煮饭给他们吃,他们也得乐呵呵的给吃干净。
一连一个多月,九个人的厨艺几乎都被见识了个遍——谢抚恹拿到管子时他们都会选择性的眼瞎或者耳聋,然后九个人轮流把饭给做了。
毕竟对方的挑食程度几个人已经见识过了,并一度表示不需要再见识见识对方的厨艺。
他们这些天做的饭菜没把谢抚恹给养死他们都烧高香。
他们甚至想象不到要是那位温柔近人的夏轻梨小姐看到他们这么玩她儿子,会不会指着谢抚恹客厅的大门让他们滚出去,离他儿子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