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暖风和周围并不完全安静,但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宁的环境混在一起,谢抚恹这次好像是真的睡了过去,梦里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潜意识在思考,在梦里编造了些什么。
发病后的疲惫和连续不分昼夜的学习让他的精力亏损的实在太多。
等他再次睁开眼,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晚自习应该是结束了很久,人已经全部走完了,只有对面四楼的走廊还亮着灯,薄薄的月光穿透一层又一层阻碍打在教室里,不至于让他真的完全看不见。
四周寂静,甚至没有风的声音,让他一瞬间有种一觉睡醒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教室里残留的暖气烘烤着冷清的氛围,谢抚恹坐在原地没动,甚至没有挪动一下手臂或者头,他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走廊,才眨了眨眼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校门应该早就关了,下一步他该去敲保安大叔的人,告诉对方自己有事耽搁,没能准时出学校。
保安大叔认识他,可能会关心的问俩句,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然后嘱咐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呢,下一步呢?
这个点不可能走回家,他得在校门口等几分钟打一个车,看看有没有还没睡的好心司机捡一下他,接了他的单,把他送回家。
谢抚恹吐了口气,把接下来的行程默默过了一遍,打算抬起几乎快睡硬的头起身收拾书包。
刚要动作,视线盲区里看不见的窗台下忽然传出了些许响动,谢抚恹抬头的动作一顿,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没动,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动物上了四楼。
没等到动物的出现,正对着的他的窗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大块东西,像一个盘子,还没等谢抚恹看清那是什么,又一个东西从看不见的低墙处放在了窗台上。
紧接着又整整齐齐的出现了不少,谢抚恹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今天好像撞到了鬼,先听见了极其轻的,不易察觉的脚步声。
谢抚恹头没抬把原本侧向窗户的头偏了偏转向了正前方,下一秒,门口又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没俩秒,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的过道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配着那个姿势,有些像背着壳的乌龟。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整齐的出现在了教室的过道里,维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整齐有序。
一群颇具偷感,但训练有素的小偷,谢抚恹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所有身影都弯着腰,头看地,等第一个人离他只有俩三步时,那人抬起了头,正对上睁着眼看他们的谢抚恹。
舒翔扯下口罩,月光洒在他脸上,把他的眼睛照的很亮,“哎!你醒啦?!”
谢抚恹迟疑的点了点头,视线下移,看清了对方手里的东西。
一盒拍黄瓜。
舒翔一出声,几个弯着腰的人都看了过来,发现舒翔已经站起身,也都直起了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舒翔的桌子上。
谢抚恹想起什么,转头去看窗台上放着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白色的便当盒里分别放着:五花肉,牛肉,毛肚,鱿鱼须,鸭肠,血旺。
舒翔见对方侧过头看窗台上放着的食物,兴奋的和谢抚恹聊。
“你不是睡着了吗?我们想着你和也悸下午都没吃东西,然后我们几个和温也悸合计了一下,就说下课之后去弄点吃的,在教室里煮火锅吃。”
谢抚恹沉默了一会儿,对“和温也悸合计了一下”这句话持有怀疑态度,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主动说吃什么,在教室里吃火锅这种东西就不是他能想出来的鬼点子。
谢抚恹看了一眼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站起身的人沉默了片刻。
“……所以以明和也悸在哪?”
舒翔嘿嘿笑了俩声,接过陈婷和余晓糖递过来的金针菇和肥牛后朝谢抚恹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
谢抚恹终于把头从枕着的手臂上分离,人虽然清醒,但真的立起脑袋的那一瞬间头脑又开始发起了昏。
舒翔把窗台上的菜,从里往外悄咪咪的往内放,谢抚恹缓了俩分钟,菜已经全部挪进教室了。
余晓糖放轻着脚步在教室里绕了一圈,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找到了个插座,陈婷挪了挪前面的桌子,腾出够八个人坐的地方,然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接收到陈婷指令的几个人开始挪菜,谢抚恹站起身想找个什么东西让几个人坐一下,刚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眼花,脚没踩稳虚空晃了一下,吓的舒翔差点把手里的菜丢了去扶他。
“你缓一会儿,你今天一天几乎没吃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刚入学的小年轻,身体多好?”
舒翔把菜放在温也悸的桌上轻轻扶着谢抚恹的手臂,听见这句话的谢抚恹头更痛了,他不知道舒翔是不是有一套自己的年龄划分。
例如,高一的是小年轻,高二是中年,而像他们这种经历了三年高中摧残的老油条是老年。
舒翔等了一会儿见谢抚恹能自己站稳,手伸进对方的桌肚里摸出葡萄糖和杯子噗嗤噗嗤的跑去前面接了点热水放在谢抚恹的手心里。
为了避免待会儿他们一个没注意,谢抚恹又出什么问题,舒翔守在他身边不放心的指了指塞进谢抚恹手里的东西。
“你把葡萄糖喝了。”舒翔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望着这边的几个人比了个oK的手势,哄捣蛋小孩的语气,“我们一会儿就弄好了,你再饿一小会。”
谢抚恹还算乖巧的把手里的葡萄糖喝掉,又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冲掉嘴里甜的发苦的味道。
见谢抚恹老老实实的把葡萄糖吃完,舒翔端上菜往另边走去,边走还边说,“你就在窗边帮我们放哨。”
谢抚恹老实的点点头,人却没闲着,开始思考就那么大点地方,几个人怎么坐。
忽然想起讲台里好像还有之前收上去没用的书,坐书上和地上隔着应该不会太冷。
谢抚恹谋算好,挪动脚步打算走到讲台那边,他站在窗边,又怕保安用手电筒晃到他,也学着舒翔几个人来的姿势一样,佝偻着身体往讲台慢慢挪。
刚走到教室门,忽的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谢抚恹似有所感的转过头,看见了双手捧着锅蹲在地上看他的温也悸。
月光洒进门,对方蹲着的身影也被投出一团大大的黑影,衣服换了一件,有点眼熟,有些像陆以明的,手里抱着一个不是很大的锅,正靠着门框迷茫的看着他。
谢抚恹:“……”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姿势,鬼鬼祟祟的佝着背,因为放轻了脚步声,下脚很轻,走的也慢,正抬起头一言不发的看着门边看起来可怜又无辜的温也悸。
那一瞬间,他的脑袋里跳出一行字:
“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
谢抚恹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被僵尸吃掉了。
闭了闭眼,谢抚恹想说点什么,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站着身子,投下来的阴影几乎把谢抚恹和温也悸全部笼罩。
像遇见了一个更为恐怖的庞然大物大boss。
陆以明手里拎着俩罐还在冒着冷气的啤酒,看了眼弯着腰还没得变换动作,抬起头看他的“僵尸”谢抚恹,又看了一眼蹲在他脚边,那样弱小可怜,处于三个人食物链最低端的温也悸,不确定的问:
“你们……是在玩什么行为艺术吗?”
温也悸:“……”
谢抚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