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马车进了并州城,道路两旁堆积着的积雪,都能淹没人的小腿。小菊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子,自己穿着羊皮袄子,都感觉这么冷,那些穿着单衣的百姓,又该有多冷?
从前,小菊只觉得蜀地风寒霜冷,现如今,只觉得蜀地的春寒都是暖的。
小梅见小菊看得出神,就伸手拉了她一下:“姐,小心前面的地坑。”
小菊冲她微微勾唇,示意自己没事,也回过神来,不再看那些百姓。
“冷吗?”见小梅鼻尖微红,小菊问道。
小梅瑟缩一下:“冷死了,感觉我鼻涕都冻硬了,姐,并州怎么这么冷呀,还有这道路两旁的,是雪吗?我还是第一次见雪呢,刚才薅了一把,结果就是冰碴子。”小梅小声道抱怨,觉得自己被那些古诗词骗了,什么吹落的琼花,结果就是冰碴子。
小菊听了,忍不住蹬了她一眼:“我一眼没瞧住,你就去抓雪,冻着手怎么办?着了风寒咋办?”
小梅耷拉着眉眼,不敢争辩,只拿那双明亮的眼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小菊,希望姐姐别再说教了。
小菊见了,也说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手,摸摸小梅道脑袋:“下次别玩雪了。”
小梅连连点头。
前面走着的花妈妈,见她们两人在那里嘀咕,不由得转头,轻轻喊了一声:“快跟上。”
两人忙应了,小步走着。
花妈妈道:“也是这一路上,咱们的车坏了几架,不然咱们也不用走着进城。”
小梅嘀咕道:“方才郎君来的时候,也没带多余的车马。”
小菊听了这话,就道:“这些小事情,郎君怎么想得到。”
花妈妈就道:“郎君自然不用关心这些,但归鸿那小子,不是这般粗心大意的人,怎么没派车马来?”花妈妈有些担心,会不会在并州这边,郎君手底下的人出了什么岔子。
剪离那边也有此担心,就问跟着李二郎来此的仆从:“归鸿呢?怎么没随郎君来?”
仆从回道:“回哥哥,归鸿哥哥前两日,遭了罚,挨了几板子,现下还在炕上躺着呢。”
剪离听了,忙道:“他平日里也不是那种轻狂之辈,办事最是认真小心不过,怎么就挨了罚?”
仆从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瞧了瞧四周,见后面的人离得不远,怕被人听到,就没敢回。
剪离也是个聪明的,见他神色,就知道缘由不好在这里说,那肯定就是跟主子们有关了。
剪离也没再问,只皱着眉,暗想到底是谁出手了?
郎君身边,一直没甚得用的人,现如今归鸿受伤了,郎君暂且折了一臂,且归鸿是替郎君迎来送往的,此事定然是后院的人出手。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李家大宅,大门口看门的,除了门童,还有七八个侍卫。
马车停了下来,剪离上前对门童道:“二郎君回府,开府门。”
那门童没有立即开门,反而道:“府里的规定,进出都要对牌,对牌何在?”
剪离听了这话,恼怒道:“二郎君回府,还要什么对牌?你等是不认识二郎君的车驾吗?”
门童听了这话,有些瑟缩,但想起先前那人的叮嘱,还是狠下心道:“这是夫人定的规矩,即使是二郎君,也……”
“也什么?”李二郎在马车内问道,一旁的侍从给他打起车帘子。
门童不敢再说,立即跪下请罪:“请二郎君恕罪,奴才等也只是照章办事。”
李二郎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剪离对着门童唾了一口:“好个奸猾的奴才,照章办事,是说二郎君违了夫人的例?还是说,你觉得是夫人故意刁难人?”
剪离这话问得不客气,门童瑟瑟发抖,不敢答。
后面的花妈妈上前:“好了,不过是几个刁奴,别扯上夫人。你小子,自去谢罪,不可妄言。”
花妈妈带着惯常挂着的笑容,斥责了剪离两句,抹去了剪离刚才的失言之处。
在来并州之前,花妈妈就着人打听过了,杨夫人性情温和,平日里乐善好施,救助过不少的寒门与百姓,在弘农与并州等地,颇有威望与贤名,这样的人,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李二郎。
想来,是后院哪位小娘的手笔,故意挑起杨夫人与郎君的矛盾。
剪离现下也反应了过来,自知方才失言,不该牵扯上夫人才是,就走到一旁,朝着杨夫人所在的院子拜了一拜,又自己打了自己两巴掌,以赎方才失言之罪。
花妈妈带着笑,问跪在地上的门童:“你说,进出府门都要对牌,那先前郎君出府的时候,你们怎么没给对牌?可是玩忽职守?”
门童听了这话,更加不敢回了,回了不就是承认自己有意为难,或者是失职了。
站在另一边的三个门童,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只悄悄打着眉眼官司,都不敢出头。
这时候,里面跑出一个小管事,先斥责了几个门童:“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弄甚呢?二郎君回府,还不快开府门?”
几个门童听了,忙不迭的去开府门,迎人进去。
小管事又跑到车架前道:“郎君恕罪,这几个小崽子,不识郎君真颜,郎君进出,何须对牌?”
“呵。”李二郎冷笑一声,小管事讪讪的低下头,心中暗恼,自己方才也不该偷那个懒儿,才叫那不知事的小子连累了。
李二郎没有多言,只与吴七娘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
小管事擦擦额间沁出来的冷汗,随后转头,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门童,只见他现下面如土色,对其余三个门童道:“将他拖下去,狠狠的打上几板子,问清楚是谁指使他这样干的,说了,就赶到庄子上去干苦力,不说……哼!”
那门童也不求饶,任由人拉走,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其余几个门童,七嘴八舌的问道:“你小子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你是收了谁都钱,敢去为难二郎君。”
那门童悲戚一笑:“咱们这等子人,贱命一条,主子有命,哪敢不听?”听了,就死自己一个,不听,就是全家老小。
旁边的几个门童,面色也灰败了下去,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
等拖到后面,挨了几板子皮开肉绽后,那门童才招了:“是后院管打扫的一个婆子,给了我十两银子,只叫我打着夫人的幌子,为难二郎君一番,旁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