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杜夫人,吴太太就带着几位姑娘回去了,转身瞧见门匾上的四字,嘴角露出几分讥讽。
随后又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眼瞳中带着几分爱怜与不忍,最后这些都化为了死寂。
小菊跟着七姑娘,站在一旁,恰巧瞧见了吴太太的神色变化,不由得疑惑的看着门匾上的“修善之家”四字。
这四个字,有什么不妥吗?
多年后跟着七姑娘出嫁后的小菊,回想起这一幕,也不由得讥讽一笑,明白了吴太太当时因何如此。
多么的可笑,身为世家,却干着蝇营狗苟的勾当。
哪家会将女儿养成那般模样?又有谁家,会刻意将所有的丫头都培养成姬妾一流?
犹如一个鸟笼,将所有的女子禁锢在里面,用着所谓的世家规矩、体面、脸面,禁锢她们的思想,将女子培养成一个个只知道哄男人开心的黄鹂鸟。
依靠着女子的肉体,为他们带来了利益。
用女子的血肉,铸就他们的富贵荣华。
吴太太回了正院后,对挽春道:“去前院,请老爷来,就说我要与他商议一下二姑娘的亲事。”
挽春领命,叫婆子给前院的小厮传话。
二姑娘的亲事定下的时候,吴家主枝那边,也传来的消息,四姑娘作为媵妾随吴娇娘一同嫁入白家,同时,将白家送来的聘礼与婚书一并带了来。
媵妾是要入族谱宗祠的,因此讲究的人家,也会一并送来聘礼与婚事,不过比起正妻来,会简薄许多。
“姑娘,这些是给二姑娘、四姑娘备的礼,姑娘瞧瞧,可还有增补之处?”说罢小菊示意小梅与桂瑛上前,将托盘上呈着的礼交由七姑娘过目。“分别是两方绣鸳鸯罗帕,一对如意云纹囊,两罐药茶,还有……”
小菊还没有说完,敖妈妈便挑剔道:“你准备都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怎好叫姑娘送得出手?旁的到罢了,没有点金银之物,看起来也不好看。”
敖妈妈瞧不上小菊备的礼,送礼,少了金银,就不好看,再加上有意刁难,说话就没过脑子,忘记了七姑娘本身没有钱财一事。
于是七姑娘先变了脸,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
三个小丫头,可比敖妈妈会看眼色,小梅与桂瑛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小菊看了一眼敖妈妈,随后对七姑娘道:“是奴婢思虑不周了,奴婢本想着,姊妹来往,最重心意,便备下这些讨好彩头的东西。”
见七姑娘没有责怪之意,便继续道:“鸳鸯专情,自来是比喻有情人,奴婢便做了这鸳鸯帕;盼着姑娘们事事如意,就做了如意纹香囊;这药茶,是奴婢刻意打听了,二姑娘平日里睡眠浅,便备下黄精茯苓茶,平日里常喝,可一改善睡眠,三姑娘刚来红,奴婢便备下补充气血的石斛红枣茶。且奴婢觉得,金银之物虽好,但辱没了姑娘的品洁,这才备下这些东西。若是姑娘觉得差了,奴婢便重新准备。”
小菊这话,将七姑娘丢了的脸面抬了起来,作为七姑娘的大丫头,小菊也有钱匣子的钥匙,七姑娘有多少金银体己,她是知晓的。
若真的银钱趁手,自己也就不必想这些巧思了。
要知道,这些药茶,还是自己翻了母亲留下来的医书配的,都没敢找府医拿配好的。
因为自己配药,银子花得少。
不然,就七姑娘的月例银子,这些礼都备不下。
七姑娘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些就是自己能备下的最好的礼了,便顺着小菊的话道:“你所言有理,姊妹来往,讲究心意,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十全十美,但心意难得,就这般送去吧。”
至于敖妈妈所说的金银之物,难道要将自己的首饰拿去融了,给二姐姐、四姐姐送礼吗?
那传出去,自己还有甚脸面?
本来,只有自己一人可着分例的首饰戴,已经失了体面,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自己真的就在姐妹之中抬不起头了。
因此,七姑娘今日也顾不得往日的情分,给了敖妈妈黑脸。
原先在庄子上,觉得敖妈妈还不错,待自己也用心。
现下看来,比起菊瑛,到底少了几分体贴。
心里一旦起了隔阂,那离关系的破裂也就不远了。
敖妈妈也是感觉到,这些日子七姑娘越发的偏重小菊,心里着急,才乱了方寸。
这才说话没过脑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心下懊恼不已。
恨恨的看向那低眉顺眼的丫头,只觉得这人奸猾,处处给自己下套。
小菊没有看敖妈妈,见七姑娘心情好了些,又提议道:“奴婢听闻,芙蓉城里的贵人喜好道家真言,二姑娘、四姑娘日后都要去芙蓉城,姑娘何不抄上几卷真言,供奉于天尊神像前,为两位姑娘与老爷、太太祈福德。”
七姑娘底子薄,送不了厚礼,就只能用这些讨巧的法子。
七姑娘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这法子不错,既讨好了老爷太太尽了孝心,又得了个友爱姊妹的好名声。
敖妈妈见小菊又献了一个好主意,心下着急,倒也生出了急智,就道:“供奉真经,此法甚妙,但菊瑛这丫头,到底想得少了,不够周全。姑娘不如再斋戒三日,更显诚心?”说着,便得意的看着小菊,一副你还差得远的表情。
七姑娘点点头,这样倒是更好。
小菊在敖妈妈得意的目光下,只低声说了一句:“还是妈妈想得周到。”
被抢了功劳,小菊也不恼,是她没想到这些吗?
不,是她刻意落下这点,想等七姑娘开口提的,到时候再夸七姑娘两句“姑娘思虑周全,奴婢不及也。”,就将七姑娘哄开心了。
七姑娘敏感,就只能多捧着、哄着。
做奴才的过于周全了,若是一般的主子,只会觉得是自己厉害,调教出如此妥帖的下人,若是敏感多疑的主子,只会觉得是奴才揣夺自己的心意,或者是压了自己这个做主子一头。
一次、两次的,总会生出不喜的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