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芙蓉城,小菊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七姑娘望了出去,入眼便是一片绿。
芙蓉城的特色之一,在城墙上栽种芙蓉花,不仅是好看,更是为了加固城墙。
除了城门处这段城墙外,很多地方的城墙都是夯土而成,芙蓉城多雨,雨水冲刷多了土墙易倒,芙蓉花的根系繁茂,可以固土,保护城墙。
芙蓉花不仅是好看,也是芙蓉城的卫士,保卫着芙蓉城里的百姓。
芙蓉开花时,四十里如锦绣,得名锦城,但芙蓉城的百姓,喜欢自称芙蓉城,他们爱着芙蓉花,吃着芙蓉花做的饼食,头戴芙蓉花,祭拜芙蓉花神。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小菊放下车帘子,恋恋不舍的不仅是七姑娘。
芙蓉城内的街道铺满了青石板,马蹄声哒哒的,更加的清脆。
街道旁是叫卖的小贩,行人的说笑声,妇女呵斥孩子的声音。
听着外面的动静,小菊心下一动,芙蓉城好似跟外面是两个世界,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脸上带着笑,好似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
“这两天芙蓉城好多贵人来,马车不见停的。”
“是来参加春日宴的吧。”
“贵人们的玩乐罢了。”
“噤声,休要胡言。”
又隐约听见,一群孩子的玩乐声,天真的,无邪的。
听见的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来。
真好呀!
人群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到了贵人们居住的西城。
芙蓉城中一直有一句话:南富北乱东穷西贵。
商人在南城聚集,贵人住西城,北城是行商、胡商、强人聚集地,东地是百姓聚集之地。
一条条街道,将芙蓉城内的人,分作三六九等。
“吁!”
马车停下,大管事从前面的车上下来,往队伍的中间走。
“老爷,到了。”吴大管事躬身道。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素绸衣裳的中年人,从朱门内出来,带着谄媚的笑容,小跑过来,先与大管事见了平礼,又对车内的吴三爷道:“三老爷,老奴给三老爷请安了,屋舍都已收拾干净了,请三老爷下马移步。”
马车旁的侍从打开车帘子,吴三老爷的声音传了出来:“吴四?”
“哎,三老爷,是老奴。”中年人热情的应答,十分谄媚的要扶吴三老爷下马车。
吴三老爷挥手,喊了一声:“安福。”
吴家大管事连忙上前,搀扶吴三老爷下车。
吴四上前,扶了一把。
吴三老爷问道:“大哥呢?还没下衙?”
吴四回道:“老爷被白老爷请去了,还未归家。”
吴三老爷就道:“那这样,我先去给母亲请安。安福,你安排一下,送夫人姑娘们回去。”
吴大管事应声。
吴三老爷跟着吴四走了,吴安福就去了第四辆马车:“太太,老爷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去了,叫太太跟姑娘先修整。”
吴太太的声音透过马车帘子,带着几分不耐:“嗯,先回院子。”
吴安福行个礼,带着车马从侧门进了宅子。
吴府占地极大,马车走在府里的道上,不觉狭窄。
车马一路到了垂花门,就有几个婆子,带着四顶小轿子候着了。
“请三太太下车。”
小菊听见了动静,就掀开车帘子,见前面的车里有了动静,就叫车夫拿了马凳,先下了马车,再扶七姑娘下车。
“请三太太与三位姑娘上轿。”
三太太就带着三个姑娘上了轿子。
小菊作为贴身丫头,就跟在轿子旁,后面的丫头婆子,就被府里的婆子从另一条小道引走了,抄近道去院子里候着。
跟着轿子走了近一刻钟,才到吴家三老爷居住的院子,院门口站着几个少年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穿着圆领袍的锦缎衣裳,戴着朱子幅巾。
小菊仔细打量,发现是家里的几个小郎君,就在轿子窗口处低声道:“姑娘,大郎君、二郎君与三郎君,还有主枝的四郎君、七郎君,都在院门口候着。”
七姑娘掀起轿帘子一脚:“想来是来迎太太的。”
落了轿,吴太太瞧见了几个哥儿,脸上欢喜。
几个小郎君上前行礼。
“给母亲请安。”
“给三母请安。”
“何必多礼,我的儿呀,都起来。”说着,吴三太太拉拉这个,摸摸那个,一副慈爱的模样。
吴七郎年岁最小,白白胖胖最讨长辈喜欢,吴太太拉着他的手,就舍不得放。
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下了轿子,与兄弟们见礼。
姊妹弟兄各自见礼,寒暄了一番,簇拥着吴太太进了院子。
小菊一直注意着七姑娘的神情,见她强打起精神,便知她已经累了,只不好提出告辞的话。
吴太太也累了,因此跟几个小郎君亲香一阵后,就打发众人离开。
三个姑娘,分住东西厢房与后罩房。
八姑娘在吴三老爷的安排下,住了东厢,六姑娘住了西厢,七姑娘就只能住后罩房。
小菊扶着七姑娘,感觉到七姑娘的不高兴,就没有多嘴。
后罩房这边,采光不如前头好,春日里还有些阴冷。
到了屋里,小梅捧了一盏热茶,热气透过杯壁传出来,七姑娘感觉暖了一点。
七姑娘低声道:“怎么这么冷。”
小梅看向小菊,小菊冲她微微摇头,自己上前道:“春日里寒气未消,日头也渐渐落了,这才阴冷了几分。奴婢叫梅瑛抬个火烘炉来,姑娘踩着可好?”
七姑娘哪里是感叹自己冷,是觉得自己被薄待了,毕竟论长幼有序,她该与六姑娘分住厢房的。
小菊不能戳她痛处,更不能说老爷、太太的不好,只能说是天气的原因。
有些话,自己这个女儿的不好说,但要是丫头为主子抱不平,就有了说头。
没从小菊嘴里得到自己想听的话,七姑娘有些不高兴,打发了小菊,叫小梅上前伺候。
等小梅伺候七姑娘睡下后,才带着担忧来看小菊。
“姐,方才为何不顺着姑娘的话讲?”小梅不解道,顺着姑娘的话说,也就不会惹姑娘生气了。
小菊叹息一声:“咱们是奴才,哪能讲主子的不是,传出去,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咱们却要担责。”所以,她宁愿听不懂七姑娘的话,也不愿意讲一句不是。
为奴者,只能这般小心翼翼,毕竟主子们的一句话,就能定下她们的生死。
小菊再次叮嘱道:“小梅,记住了,宁愿做个蠢笨的奴才,也不可妄言。还记得小雪吗?被调去洗衣房后,她没熬过第二年。”主子折磨人的法子太多了,不会明着让你死,却有无数折磨死你的法子,就连你的家人,都盼着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