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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安快步朝钱皇后的凤宁宫走去,一路上思绪起伏不定,心中又恼又慌。

恼的是龙山寺的那些人,怎的连上官沅芷都敢掳,以致出了这么大的祸端。

慌的是,龙山寺的头目是东宫出去的人,而且他还受神志怪文所惑,弄出来一个神位,如果这事一发那就真的完了。

太子之位,在每一个朝代都极为重要,在以儒家治国的大周更需遵守礼法,受众多规制约束。

身为一国储君,必要守心守德,肩上担的是国家传承的重任,岂能让他这么妄为。

若此事传出,赵弘安必然要受到皇家宗室与满朝文武的抵触,这太子之位恐要不保。

钱皇后正在凤宁宫中亲手绣一幅巨大的龙凤刺绣,以在今年的万寿节献给鸿帝,是为鸿帝六十的寿旦准备的。

钱皇后出自苏杭,苏杭又以刺绣闻名,她在这一道上颇有造诣,只是许久不绣,手法有些生疏了。

鸿帝的万寿之日在农历八月,如今已近五月,钱皇后的龙凤刺绣还只绣了个龙身,凤凰还没开绣,时间上便有些紧了。

钱皇后为赶在万寿节之前绣完这一幅龙凤呈祥江山图,每日里至少要绣五个时辰,以致最近连疼爱的赵弘安也极少召见。

钱皇后手拿帛丝与金针,正绣着一片龙鳞,此片龙鳞乃在龙首下的脖子处,也就是传说中的逆鳞。

据古书记载,逆鳞为白色,呈月牙状,是以,钱皇后用的帛丝来绣。

“禀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宫女突然来报,将正在聚精会神刺绣的钱皇后扰了一下,锋利的金针顿时扎破了手指。

“咝…”钱皇后手指一疼,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滴落,正巧掉在那一小块未绣完的龙鳞之上。

帛丝吸水性极强,那滴血珠瞬间便被吸了进去,将这一片白染成了血红色。

钱皇后柳眉一皱,捂住被刺伤的手指,又见得白色逆鳞被染成了红色,一双凤眼中尽是寒意。

那宫女也知自己闯了大祸,吓得浑身颤抖,砰的一下便跪了下去,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

钱皇后充耳不闻,朝一旁侍候的太监挥挥手,声音平淡至极:“拉下去杖毙。”

两个太监立即上得前来,拖了那宫女便走。

那宫女此时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任凭被两个太监拖了下去。

“母后!”赵弘安已等不及通传,便径直进了凤宁宫,神情尤如火烧眉毛一般。

钱皇后见得赵弘安进来,脸上浮起慈爱之色:“安儿,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望母后?”

赵弘安虽然急,但表面的礼数还是要做的,连忙躬身道:“孩儿见过母后,母后安康。”

“好好,安儿不必多礼。”钱皇后笑着应了,见得赵弘安脸上有焦急之色,问道:“安儿,看你这脸色,为何如此慌张?”

赵弘安忙道:“启禀母后,上官云冲与姜守业在昨夜带兵围了丰邑县东郊的东岭村,不但将母后的侄儿钱家栋擒了,还将整个东岭村的村民都抓了,正押往京城而来!”

“什么?!”钱皇后闻言顿时大怒:“那两个老匹夫怎敢!”

“孩儿也是刚收到的讯息,便来告知于母后了。”赵弘安挑唆道:

“母后,东岭村的村民,皆是您的娘家人,上官云冲与姜守业行如此之事,是不把母后放在眼里,是大逆不道啊!”

钱皇后的凤目中射出一道冷光来:“哼,这俩个老匹夫,一向对本宫不满,当年还为姓何的贱人一事,阻挠本宫登临后位,本宫也忍他们了,现在居然敢对本宫的娘家人下手!岂有此理!”

赵弘安又拱火道:“这二人以钱家栋与丰邑县的失踪少女案有关为由,将东岭村的所有族亲都捉了!孩儿以为,这纯属诬陷!以孩儿之见,这些人是冲母后来的,也可能是冲国舅来的,毕竟国舅与孩儿相交甚好。”

“而孩儿又与上官云冲的女婿,姜守业的儿子姜远,有其交恶,他们这也是冲着孩儿来的啊!”

钱皇后粉脸如霜,秀拳紧握咬牙切齿:“好啊,这两个老匹夫真是可恶!”

“母后,您赶紧去禀于父皇才是!”赵弘安道:“孩儿与您同去,自不能让这两人污了母后娘家人名声!若被他们诬陷成真,恐对母后名声不利,不明真相的天下人,说不得会说母后失德,纵使娘家人为非作歹!”

“本宫这就去面圣!”钱皇后听得赵弘安这么一说,银牙咬得咯咯响:“本宫定要他二人抄家灭族!方泄心头之愤!”

与此同时宣德殿中,鸿帝手里拿着姜守业递上来的奏章,看完奏章上写的内容后,鸿帝的脸色阴沉铁青,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姜爱卿,奏章上写的可真?”鸿帝冷声问道。

姜守业微躬了身,禀道:“老臣句句属实,都是老臣亲眼所见!当时在场的,除了老臣与上官老将军,还有尉迟愚、尉迟耀祖两位将军,且,陛下的三位暗夜使也在场!”

鸿帝听得姜守业说得斩钉截铁,手掌拍在龙案上,怒道:

“皇后的族人从苏杭迁来丰邑县一部分人,朕念其他们是皇后娘家亲故,也待他们不薄,给他们田地,为他们筑宅,给他们高人一等的地位,他们到好,却是行如此非人之事!”

姜守业见得鸿帝发怒,又往上浇了一桶油:“陛下,劫掳少女之事虽然极其恶劣,造成的民间惶恐也大,但都不及邪教之事啊!”

姜守业知道,如果单凭劫掳少女之事,就算真的与太子有关,鸿帝也不会拿太子怎么样,最多训斥一顿赵弘安,然后将钱家栋砍了,给百姓一个交待就过去了。

但邪教就不一样了,那采花使者自称神明使者,那其主子不就是神明了么?

自古帝王君权神授,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邪教以神自居,那岂不比鸿帝还高一级?

如若是民间普通邪教也便罢了,鼓惑的也无非是些愚夫愚妇,官府镇压了便是。

但若是这个邪教与鸿帝后宫的娘家人联系上,那危害就大了。

鸿帝对于皇权之事看得极重,且随着鸿帝逐渐衰老,对这种事更是敏感。

此时姜守业着重点出邪教,鸿帝怎能不怒,但怒归怒,这事牵扯到了钱皇后的娘家人,也不得不迫自己冷静下来。

钱皇后在丰邑县的娘家人不多,不过千余人,但在苏杭的势力却是极大,钱家有不少子弟都在江浙一带为官。

江浙道也是大周的重要产粮区之一,自古便有渔米之乡之称,物产丰富。

钱家在江浙道深耕二十余年,其势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是大周崛起最快的新门阀。

此邪教之事,必要慎重待之。

“那邪教使者可曾供出其背后神明?”鸿帝沉声问道。

“那自称采花使者的邪教侍从,在钱府中服毒自尽,并未来得及审讯。”姜守业如实答道:“不过暗夜使全程目睹,想来此时暗夜使已回返,陛下一问便知。”

“于坤川!”鸿帝低喝一声,将暗夜使都尉唤了进来:“是谁去的龙山寺与东岭村,给朕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