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骨大抵是真的叛逆,完全不把任何规矩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撬开了蓝家一代家主们的冰棺。
翻来覆去检查,依旧没有从她们的尸骸上得到答案,转而将目光放在西疆各类邪修那。
蓝骨见一个邪修都要拽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毕生所学。
那个秘密,仙门修士看不见,但是邪修可以,那也就意味着,千年前,有蓝家先祖用邪修一样做过类似的事。
草蛇灰线,蛛丝马迹,蓝骨翻阅家族史,终于看见些许端倪,一代副家主曾经身患重病,陡然间痊愈。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蓝骨是不信有这么好治的重病,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认真调查这一代家主跟副家主的生平。
甚至连当时熬煮仙汤的药案跟族内购买药材的记录存档,她都废寝忘食翻阅了快大半个月。
蓝骨甚至飞书问过东疆大名鼎鼎的老药仙,药修们都说此病无可救,非药石可以扭转,只不过延缓衰亡跟减免疼痛。
亡者不死,蓝骨很快就想起了泛滥成灾的不死丹,这鬼东西在东疆蔓延,又火速散播到西疆。
蓝骨无法探知一代家主跟副家主的记忆。
她感知到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跟眼前的先祖隔绝,能看见,但是无法感知。
皇天不负有心人,蓝骨就要放弃前,她抓住了一个从东疆跑到这的男邪修。
借用他的法门,蓝骨终于触摸到缠绕蓝家几千年的诅咒本身。
起死复生,听起来就骇人听闻。
可是一代家主她做到了,自愿献祭自己,同魔物做了交易。
她把全部修为押上典当行,换了道侣回归人间的机会。
蓝骨挖开一代家主的尸骸,在里面找到了诅咒的根源。
魔物撒谎了。
它欺骗了一代家主。
复活的代价如此昂贵,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元婴期大宗师的修为能填满的。
魔物用自己的血感染了一代家主,此后蓝家凄凉地每隔百年,都会上演一场同室操戈的血腥杀戮。
所有感情都败在血统天性之下。
蓝家要镇海,要惩恶扬善,那就让她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看那时,她们还舍不得舍得下这个狠手。
假仁假义假慈悲,杀到自己头上,个个指不定变成了鹌鹑。
蓝尸从八岁起,就被关进回头台,不许出去,也不许外人见她,陪伴她的只有一院子飞来飞去的蝴蝶蜜蜂,还有蓝骨炼制的各类新奇法器。
“妹妹,我带你折桐花去。”
蓝骨端着最后一碗药,蓝尸喝完就昏昏欲睡,倒在她怀里,又是雷雨大作的黑夜,两个母亲都在血海里厮杀妖物,家里只有她们两个。
年幼时无忧无虑,一旦及冠,就要奔赴前线。
蓝尸睡了一天一夜,身上生长出来得蛇鳞都片片脱落,如同蛇类长大之后的蜕皮。
蓝骨将它们收集起来,蒙在自己二胡鼓面。
蓝尸开开心心踩着院子外面的红山茶,一脚一个坑,掉下去的山茶很快腐烂发黄,她看了一会儿,又跑到更远的外面。
漆黑的夜晚总是暗藏杀戮,蓝骨杀完最后一批邪修,低着头,一身白衣轻巧地跨过尸骸山 。
月色惨白,同死去之人脸上拍着的白粉无异,总带着死亡气息。
蓝骨不爱束发,广袖宽袍,随心恣意,哪怕是在重要场合,她也依旧如此,世人谓之狂士。
杀邪祟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她用白毛巾仔细擦拭手指的血迹,指节分明,纤长有力,一看就是适合拉二胡的。
她抱着二胡,坐在庭院中央,徐徐拉着仙门很久之前的旧曲子,名字叫风花雪月,听着绮丽鲜活,但却是送葬的丧乐。
混着香灰檀香,金钵唢呐,各类乐器响个不停,跟纸钱烧干净的灰烬味道,大雪纷飞,似乎就这样死了。
蓝尸有些睡不着,她从床上翻下来,揉着眼睛,四处寻找一袭白衣,她知道有白衣地地方就有蓝骨。
蓝骨放下二胡,抱着蓝尸,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变成大孩子了,比过去长高了许多。
蓝尸却说,她不要长大,一长大就要去镇海,镇海就会死,她不要。
她也不要姐姐去镇海,如果可以的话,全家人都不去。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蜉蝣道人挖出来自己半颗道心,按在蓝尸的眉心,晶莹剔透,如同白琉璃,很快融了下去,“蓝仙师,你说会有这样好的事情么?”
蜉蝣道人一点点撕开画皮,露出本尊。
蓝尸藏在苦海塔的血缸也被庄守城踢翻,连同那一朵珍贵无比的冥泉花,被烧得一干二净。
蓝京观大怒,拔剑就要从魔物手里抢回自己的女儿,但那魔物仅仅是一拂袖,当场所有修士齐齐被压在地上。
连同她自己,佩剑也被压回剑鞘。
“试试看吧,如果没有人愿意复活蓝骨,我就杀光西疆所有凡人,”魔物抱着蓝尸,一步步走出去,蓝京观追了上去,却被魔物一挥手,死死囚在原地。
曾经制霸仙门的魔头,杀到西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