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以为周一进去跟他谈过以后,他会开始交代点什么,可这人除了由倔强地站着变成了虚弱地坐着,就再无动作。
曹大人无奈,只能上表如实禀告国主。
鸿德殿内,太子长跪在一旁,看样子是求情被罚跪了。
“那些人无孔不入,惯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你莫要感情用事,辜负了父王的一番栽培!”国主赵衡隐隐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在训斥儿子。
“父王,儿子不会看错人的!”
赵衡看着底下还在为宁昔求情的儿子,终于有点于心不忍,“子丰,你想尝尝被人背叛、痛彻心扉的感受吗?你想要步我后尘吗?”
“父亲,孩儿不是这个意思!”赵太子还在辩解,“况且,他可是柔狳廖太后苦寻幺女的结拜兄长,杀不得!”
“好了!如果不是基于这层关系,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赵衡合起曹正递上来的折子,无奈道,“他若有冤,那他倒是为自己申冤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让我如何处置?”
再这么下去,国主恐怕就会下令直接把宁昔给赐死!曹正不敢多听,接过德公公返回来的批复,赶紧退走了。
那天后,明安回到姜府就一直待在房里,无人知晓她到底在想什么。
王城底下的人却议论纷纷,有说她的情郎回来了的,有说她跟国主一样,被奸细欺骗玩弄的,也有人在下赌注,赌她会不会跟公子昔跑路的……
明安烧掉太子递来的书信,随后走向了姜老爷子的院子。
“你确定要去见他?”姜老爷子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问道。
“请公爹允许儿媳去劝上一劝!”明安恭敬奉上热茶,“要是他就这样陨落了,怪可惜的!”
“他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不仅性子坚韧,武艺超群,听思定说,他在明府集训时,还表现出惊人的谋略!如若能说服他为朝廷所用,说不定南鲲国就又能诞生一位战神了!”
姜山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捋了捋胡子,思量了片刻,“孩子,去吧!”
得到了姜老爷子的应允,她还无法见得到人,她还得去鸿德殿,拿到国主的旨意。
这是明安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第一次再见国主,第一次再踏入鸿德殿。
太子不知道她是带着何种心情来拜见父王的,她在出嫁时,钱坤已经过世了,那时她已经没选在宫里出嫁了,后来得知身世后,她更是连过继礼,都没有来拜见父王。
可见她心里,是冷的,也是恨的吧!
“臣妇明安,叩见国主!”明安恭恭敬敬跪倒在下面,她略施粉黛,衣着素净,低着头看不出近日的憔悴,同样看不清神情。
国主赵衡看着下面不卑不亢恭敬行礼的明安,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淡淡地回道,“嗯,起来吧!”
“臣妇斗胆,恳求国主口谕,前往刑部大牢,劝诫罪臣宁昔!”明安并未起身,直接道明来意。
太子直立在旁,以往他这位四妹妹常与父亲杠着,在父王面前从来不说软话,也从来不会恳求父王,如今这般,连国主都不由得抬头再次看向她。
“姜老侯爷可知此事?”赵衡当然知道她与宁昔的事情,当时宁昔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虽然并无过多越礼之事,可两人两情相悦尽人皆知。她如今已嫁为人妇,更何况是嫁入姜家,她要做的,是遵守妇道。
“公爹惜才,特允臣女前来!”
赵衡何尝不惜才,可他更厌恶一切奸细,厌恶一切欺骗他的人,若这宁昔可以澄清身份,于太子于南鲲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准了!”
“谢国主!”得到口谕,明安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恭敬地退了出去,坐上轿辇,直接离开。
明安微微侧着身子,左手轻轻抚额,闭着双眼斜靠在辇坐之上,阿玖看得出她心情低落,遂无言跟着。
正当她们走在出宫的长廊上时,身后却追来了一人,阿玖低语:“是刘少卿刘驸马!”
轿辇落下,明安缓缓睁眼,微风斜拂纱帘轻,懒回媚眼冷清清。她悄然在袖口抽出手帕,擦掉了脸上的胭脂和唇上的口脂,才迤迤然走下轿辇,缓缓行礼。
“三姐夫,安!”
刘毅本想扶起对方的手,在听到这句三姐夫后,僵住了!片刻后,他才怔怔收回递出的手!原本的千言万语,也化为乌有!只挤出了一句:“你真的去给他求情了?你就这么护着他?”
阿玖闻言忍不住诧异地抬眼看向这刘少卿,他何以问出这句,自家公主想干什么,关他什么事?
明安冷冷开口,“妾身已是姜家妇,姐夫慎言,切不可辱没姜门。”
她清冷的眼神、淡漠的话语无一不刺激着刘毅,他激动地向前一步,“那公子昔就算了,如今你还如此维护姜家,那姜云就这般的好?”
“云郎性子温柔,心思纯净,当然好,刘大人,慎言!”明安退开一步,再次警告对方不要口不择言。
“你就这般避我之不及?”刘毅见对方退开远离,他恼得再次向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傻子?”
明安闻言是真怒了,她再次退开几步。
“你软弱无能,明明不喜欢她,却不敢违抗父命!”
“你贪慕权势,贪恋她给你带来的名誉荣耀,任由她嫁入刘家!”
“你薄情寡义,既娶了她,却又不好好待她,对枕边人冷言冷语,毫不怜惜。”
“你如此行径,如何比得过姜家五郎!”明安振振有词,字字铿锵。
刘毅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竟是如此看待自己,顿时心碎了一地,他踉跄后退几步,“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这样的!”
明安无意与他纠缠,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刘毅扶着宫墙缓了许久,才跌跌撞撞离开。
走在路上的宫人见两人都分别走了,才敢背过身来,急急地离开,生怕别人知晓了她们的存在,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少越好。
可在众人都看不见的拐角,三公主滑落蹲在地上,她双手捂唇,满脸泪痕。当初她满心满意要嫁给刘毅,其他人是一个也看不上眼,甚至还为了他差点害了自己二哥,同时也伤了无辜的四妹!那时有多么的羞涩期待,如今就有多恨自己糊涂拎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