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收服了颇有名气的“解语花”,四公主心情不错,主仆三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明府。刚下马车,四公主就留意到有两个人在明府对面的角落里躲躲藏藏,她收回迈进了门槛的小腿,转头跟阿玖耳语了几句,随后阿玖就直接向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你别拉我,你不肯去问,我去。”其中一位老妇人甩开拉住她手腕不让她向前的老头子。
“我们哪有资格,哪还有脸面!”老头子半推半就地阻挠着,既想跟着向前,又似乎有万般无奈想退后。看到阿玖迎面走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缩回手。
只见两位老人约莫六十来岁,梳洗干净整洁,锦衣裘裤,老妇人慈眉善目,可愁眉紧皱,眼睛很明显哭过,略带红血丝,老头子似乎这些年都过得不太好,干瘦干瘦的,看着憨厚老实,却有点畏畏缩缩。
“可是董家两老?”阿玖微微行礼问道。
远处董玉躲在明安身后,瞪大眼睛打量着这俩老人。四公主牵起她的手,“这里人多嘴杂,进去再说。”
进了明府,没想到里面还有人等着,张灵正在客厅静静地看着书,看到人回来了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让我好一顿等,一大早就来了还碰不着你。”张灵抓起四公主的手就把人往回拉,生怕她再跑了。
“现在不是碰着了吗,正好中午一起用膳!府里的老妈子们可是天天盼着你来,老问我那个一身书卷气的女娃娃什么时候再过来玩,想给自家精神小伙做个媒。”
“去,你快别逗我了,我都快被我爹磨出耳茧来了,只能跑你这躲躲。”
“呵,好好,现在有件事我得先处理下,晚点跟我说说你家老爹又怎么着你了。”
虽然张灵的小脸都皱在一起了,可四公主心里是既羡慕又替她开心。
“哎,你这国女贵人怎滴比我这平头老百姓还忙!看来公主国女也不好当呀!”
“少埋汰我,随我一道来!”四公主拉着好友来到了偏厅。
阿玖很快便把两位老人请了进来,两老一进门便看到四公主殿下端坐在厅内正中央,虽然四公主年少,可清贵气息缓缓流淌,让人不敢直视,侧边屏风内似乎站着几位姑娘的身影。
老妇人看到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丫头有点激动,站在原地搓着手不知所措,好在董家老先生原是当过官的,他赶紧拉着老伴跪地行礼,“董家翁,董世杰,携老妻余氏叩见公主殿下。”
四公主示意侍女把人给扶起来,“俩老免礼!”
这两位,正是董家宝的双亲,董玉的祖父母。自从董家宝犯事被派往边关服劳役后,其父董世杰也受到了牵连,被调离了原来的工部官衔,做了一位小小的县官,这些年董父没少受人排挤,加上年纪大了,没几年就干脆辞官了。
两老只有一个儿子,余氏常常寄信到边关都被退了回来,儿子在边陲可是生死不明。两位老人在城中也常常抬不起头,终日愁眉苦脸度日如年,只盼着儿子能立功赎罪早日重返昆水城一家人团聚。
前不久听闻被罚的四公主从福孝庵回来了,那正是儿子心爱之人洪梅的发配之地。一开始董家并未在意,毕竟洪梅并未过门,而且还发生了那样的丑事,自家儿子还在边关受苦呢,哪还有心思关心洪梅处境如何。可近来无意间听闻四公主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在那带回来了一双金童玉女,其中女童恰巧姓董,年纪约莫十二岁,与那事发生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自此后董家两老便开始猜疑了起来,他们无比真切地期盼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他们可怜的儿子就有孩子了,董家也有后了。余氏每天坐立不安,她自知没有脸面去讨要孩子,更何况孩子在明府,可不是她能乱来的地方。可怜的老妇人常常跑到明府对面的小摊上一坐就是一天,想看看那孩子长啥样,今天刚好碰上了。
“董老先生,你们这是?”四公主早已知晓俩老的存在,只是她并不急着让董玉见着二位,毕竟董玉身份见不得光,贸然找上门去,还不知晓董家是否会接纳董玉这个私生女呢。
“老夫无礼,自知没有脸面,也不敢前来讨要,只是,只是恳求公主殿下开恩,看在我们年迈孤苦,无依无靠的份上,让我们瞧瞧孩子,看看是否……是否是我们董家的孩儿。”董世杰喉咙哽咽,眼眶湿润。
余氏更是想再次跪下,“求公主殿下开恩,让我们瞧瞧孩子吧,我可怜的儿呀……呜呜……”说完就捂住胸口泣不成声了。
董玉忍不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伸手扶起余氏,抿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余氏终于看清了董玉的模样,虽然她模样还没长开,可除开乌溜溜的杏仁眼长得像洪梅外,其余鼻子、嘴巴、耳朵,无一不与儿子董家宝相似。
“像,长得像,老头子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老天有眼呐!”余氏满是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董玉的脸庞,紧紧地抓着孩子的肩膀胳膊不停地来回磨搓着。董世杰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余氏哭了一会后,转身道谢,“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
“你们应该谢的不是我,这孩子是洪梅丘尼冒死生下的,你们应该谢她才是!”
两位老人听后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余氏擦干眼泪,“洪梅是位好姑娘,只怪我们儿子骄纵,犯下此事,害苦了她。”
“孩子,你阿娘可还安好!”
“不好,阿娘没有玉儿陪着,肯定过得不好!”董玉扁着嘴巴,她想母亲了。
余氏一听,她的心都要碎了,洪梅把孩子教养得很好,很是孝顺,赶紧搂过孩子安抚。
等两位老人与董玉相处了一会,缓过神来以后,四公主问道,“两位接下来如何打算,是想把孩子接回董家吗?”
董家老夫妇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董世杰开口道,“不满殿下笑话,董家现在仍是戴罪之家,孩子跟着我们,恐怕只会被我们拖累!”
“恐怕还得劳烦公主殿下,帮我们照看孩子一二,老夫感激不尽!”两位老人又想再次下跪请求。
这回四公主亲自将他们扶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小玉儿机灵着呢,留在我这能帮不少忙。”
董玉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董家老夫妇终于是破涕为笑了。
董玉领着董家老人往她住处去了,两老人也想单独和十二年未见的孙女说说话。
“祖母担心脚下,往这边走!”
“唉,阿玉真乖……”
看着他们走远了,张灵才从屏风后门走了出来,这小妮子眼眶红红的,她自己刚刚倒是哭得一塌糊涂。
“小玉儿认祖归宗,是好事,人正主都没哭得像你俩这么伤心。”
张灵和阿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是感动,哪里是伤心,你什么眼神!”
“没办法我饿得头昏眼花,看走了眼,咱们还是先去填饱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