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知道她是女孩子?!那你俩之前一天天桑间月下都干了点儿啥啊?!”
苏夫人打量着俩人,忽然想起什么,掩面哀叹。
“嬢嬢……她是女孩儿我也喜欢。”南宫离垂着头,喵呜喵呜地嘟囔。
茫茫人世,唯有她看得到她,听到她说话,关注到那些沉默寡言里她没能说出口的话。
她的爱人是个要强不要命的家伙,在那颗心里有一个伤口,连世上最好的大夫都无法治愈。那个伤口很痛,痛到除了爱,别的东西一碰就鲜血淋漓,甚至哪怕以爱来碰触也还是会流血。她外面笑着,里子却在哭,笑是不能辜负将军府偌大门楣,哭是无法解脱自己。
这世上是存在诅咒的。
“囡囡,你是大熠堂堂君主、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孙女。我的闺女不识抬举,连一场婚礼都应不了你,你还护着她?”苏夫人眼神暗沉沉,瞧着小丫头那表情,忽地想到什么,心中大骇,将她拽过来,厉声问——“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
“囡囡啊,你看人的眼光太差劲,差劲透了!”老人家恨铁不成钢地咒骂,“你看中她啥?皮囊吗?你母后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给你找个好人家。老身答应过她,不能做不到啊!”
“嬢嬢,将军府就是好人家。”小姑娘踮着脚,乖乖巧巧地挪过去,暗戳戳地揪苏夫人的衣角讨好,“她真对我挺好的……您别担心嘛。”
这辈子,再不会有比唳雪更合心意的人了。
战事不等人,郭湛卧病,定北军中不可无人坐镇。苏唳雪想了好久,晚饭时,终于鼓起勇气向老夫人请辞。
“娘,您怨我吗?”
她问。
却看到,那个温柔的人背对着她,静静地摇了摇头。
当兵的杀伐决断,天生煞气重,阎罗命,一般人拦不住。
南宫离咬掉一口相思团,鼓着腮帮子,呜呜地道:“嬢嬢放心嘛,我跟她一起去。”
本来,跟吐蕃划界定疆的事都已经开始了,结果苏唳雪因身份暴露被削职,老将军又病了,便搁置了。
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拿不到。
苏唳雪把雷火弹按数给了南诏,换回哀牢女王和大熠一纸和平契约,带定北军出蔚州,会同盐州刺史,直指吐蕃王庭。
一转眼,又到了抽麦穗的时候,整片整片的田野,香得很。那是土地,是生命,是所有香粉都没有的味道,好闻极了。战事繁忙,难得空闲,南宫离贪婪地嗅着农田里的香气,恨不得融化进这甜丝丝的香味儿里。可听着远处悠扬婉转的歌声,身边人却又隐隐露了沉郁之色。
一首当地人埋葬亡者时吟唱的歌谣,南宫离听不懂的语言。
“唳雪,那唱词是什么意思啊?”
黑衣黑甲的人看她一眼,在田埂上席地而坐,轻轻地道:“希日塔拉,黄色的草滩——垂危的战士再也回不去故乡,一次次跪下来,思念亲人,苦苦诉说,在月光里无人问津。但在最后一刻,他站了起来。为什么?因为他是战士,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这首歌,讲的是前朝时期一位将军被敌人围困,因不肯投降,率部举众西迁,最后病死异乡的故事。
前朝末年,武帝讨伐敌人余部,用计逼迫忠于前朝的将军远遁青海。一年后,那位宁死不降的将军病死于异乡青海大草滩,终年三十五岁。
“唳雪,你不会的。这首歌不吉利,我让他们以后都不许唱!”
南宫离敏感地道,神情焦急。
今年,苏唳雪也三十五。
清俊的人微微一笑:“陛下,您怎么这么迷信?”
“我就迷信,不行啊?”
这么多年过去,眼前的小丫头成熟了许多,看上去也冷漠了许多。可仍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依旧悄悄保留着她们年少时的单纯与赤诚,不肯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