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镇宁府司。
一路颠簸,钱佩连人带马被蒙着眼,七拐八拐的。
再次睁开眼,这是一间狭小的暗室。
他自己一张小桌,桌上点着昏黄的小油灯。
对面有张稍大的小桌,桌后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微胖,偏年轻,脸上还有红色青春痘,也可能是痤疮;另一个有些老成,一双死鱼眼眯成一条线。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教你说?”
年纪偏大的黑甲近卫故意压低声音。
这是在审我呀,看来确实是有什么证据在他们手里,我该怎么办......
钱佩心里其实没底。
这种时候肯定不好先说话,于是他含糊了一句:“两位大哥给个提示?”
“杨崇的手筋脚筋是谁挑断的?”
年纪偏大的警卫哼着鼻音提示。
钱佩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啥来啥......
“不要犹豫,不要想着耍手段。这是镇宁府司,早说早解脱。”
见钱佩有些犹豫,年轻的近卫补充,眨了眨眼。
卧槽,他朝我眨眼是啥意思?这是暗示?
钱佩心里嘀咕。
“呃,小人身上有五两银子,确实不多,两位大人先拿着,回头小人出去了再给两位大人多笑纳些就是了。”
说出这些话,钱佩有些怯懦,毕竟他也吃不准这里使银子好不好使。
“在哪?”
年纪偏大的近卫起身来到钱佩身边。
有用有用有用......
钱佩心中窃喜,赶忙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里怀:“这里。”
年纪偏大的近卫会意,直接伸手去掏,果然掏出五两银子。
他用手颠了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记,询问期间行贿纹银五两。”
年轻近卫果断拿起笔,刷刷刷的笔走龙蛇,启笔前还朝钱佩眨了眨眼。
尼玛,还眨眼,骗子......
钱佩心中暗骂。
“我劝你老实交代,再动小心思就上刑。”
年纪偏大的近卫提醒。
钱佩心里很挣扎。
虽然刚来到这个世界,但这里还是有让他怀念的东西的,肤白貌美的宁裳,健美身材的岄姐,还有那么多船坊的姑娘。
一旦承认故意杀人,那没准这个副本就刷到头了。
干脆吧,一不做二不休,做都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我干的。”
闻言,对面的两个近卫先是有点意外,可能没想到会这么干脆。
“好,承认了就好。”
年纪偏大的近卫自言自语。
年轻近卫赶紧把钱佩的认罪事实记录下来,然后匆匆起身出门去了。
不多时,熊泰走了进来,紫铜甲在烛光的映射下格外闪亮。
“你先出去。”
一进屋,熊泰就示意年纪偏大的近卫。
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钱佩和熊泰两个人。
熊泰叹了口气:“哎,钱兄弟,少年英才呀。”
话里有话,后半句他没说,他想说什么......
钱佩心中疑问,简单寒暄:“熊大人客气,上次刑部搭救还要多谢镇宁府司出手。”
熊泰没接这个话茬,而是自顾说道:“刑部侍郎杨政道已经招认,就是黄明宽在宁山大营里公然买卖百户以下官职,他还为京城官员子弟牵线搭桥,导致宁山大营的军纪涣散。”
我了个大草......
钱佩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有些放大。
怎么看黄明宽也不像这种人啊。
“意外吧?我也意外,”熊泰又叹了口气:“唉,直说吧,自从现任宁公接管了镇宁府司,动作激进、作风刚猛,一时把镇宁府司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敏感部门。所以,我们现在要想抓谁,都需要有确凿的证据。”
熊泰适时停顿,向钱佩抛出了个“你懂了么”的眼神。
这时候最怕会错意,钱佩又不是初出茅庐,自然懂得。
于是他若有其事的眼中无神,甚至还探头探脑的做询问状。
“装傻就没意思了,”熊泰笑了笑,也没在意:“那就再直接一点,杨崇死了,这命案你一个小小总参背不住,必死无疑。”
说到这,熊泰收敛表情:“不如,你跟我们合作,就说是黄明宽指使你去杀杨崇,目的是怕买卖吏职的事情败露,我们不纠,你的事就算了了。”
又是好大一个卧槽。
这24小时之内,钱佩经历了太多的卧槽,纵使再强大的心脏也要崩溃了。
他没说话,心中有些犹豫。
只有穷人不惜命,因为他活着也享受不着什么美好的东西。
但钱佩不同,现在已经当上了公务员,而且是在部队里,如果通过这件事再攀附上镇宁府司,估计仕途还能往上走一步。
在古代当个百户,积累几年在京城置办两处小房产,有岄姐那种美人相伴,那基本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要知道,这些事在前一世那可都是打法律擦边球的。
不然,那就副本结束,能不能重开就不知道了。
稍作思考,钱佩眼神逐渐坚定。
“想好了?我还可以答应你,此事一了,保你升百户。”
熊泰又加了筹码。
“想好了,我想当百户。”
钱佩果断回答,然后又追加了一句:“但我也想当个顶天立地的人,事是我干的,与黄大人无关,他是什么人我清楚,但黄大人绝不是那种买卖吏职之人,他在我心里是个好人。”
“有出息,”熊泰表情有些失落,继续道:“那我就没事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他自顾起身,挪了挪凳子,又摆了摆桌子,甚至还捅了捅灯油。
做完这一切,他又看了一眼钱佩:“挺好的一块材料,可惜了。”
转身,他果断走出铁门。
昏黄的暗室里,就只剩下钱佩一个人。
自己面对自己,身上还扛着事,独处需要勇气。
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有几个朋友,此时此刻都求不上了。
片刻后,铁门再次被打开。
那个年轻的近卫手里拿着沉重的铁链走了进来:“走吧,给你换地方,一旬后问斩。”
问斩。
钱佩心中咯噔一下。
想好了去赴死和真正面对死亡是两件事。
真正接触死亡的时候,人都是畏惧的。
“其实我是挺佩服你的,少年英才呀,行啦,自己带上,我就不为难你了。”
年轻近卫说着话,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