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喊突然戛然而止,只见她被狱卒用木棍狠狠打在腰间,一下子就痛得蜷缩在地。
“吵什么吵?!”狱卒呸了一声,“不会以为自己还是大小姐吧?在牢里就守着牢里的规矩!等着皇上发落吧!”
有那侧室的前车之鉴,大家都不敢大声哭泣了。林柳缩在墙角,她和经亘时运不济,时也命也啊。
林柳觉得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母亲还留有血脉在外面。还好之前清风没有上林家的族谱,说起来她还要感谢曾婉容来着。
若是谢清风真被认回来上了族谱,恐怕此次也难逃一劫。
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京城飘起了带铁锈味的细雨,血水顺着水沟流经七十二坊,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都被浸得泛着猩红。
街头巷尾,弥漫着死亡与恐惧的气息。百姓们紧闭门窗,只敢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外面的情况,生怕惹祸上身。往日里热闹非凡的集市如今也冷冷清清,摊位上的货物早已被雨水打湿,无人问津。
暮色沉沉地压在谢宅的屋檐上,林娘望着林府的那个方向出神,时不时地叹口气。
清风平平安安地从边疆回来是件好事,可她才认回来的姐姐一家都被下了大狱,这该如何是好啊!
张氏见林娘每日这么叹气的样子也跟着叹气,她也听说林娘姐姐家的事情了。可这谋逆的罪名可严重了,她这个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农村妇人都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想劝都不知道如何劝起,她们这平头百姓的,去牢里看看的资格都没有。
狗儿这些日子也在为林娘姐姐那一家奔走,都累瘦了。其实依她看,她一点儿都不想自家娃儿去蹚这浑水。
虽然说起来是狗儿的亲大姨,可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听说隔壁家的女儿也是嫁到参与谋反的快被杀头的赵家,他们前些日子就跟他那女儿断亲,特地找关系去官府按血印呢!就连族谱上都抹掉了那女儿的名字,生怕和谋反沾染上什么关系。
张氏觉得这些日子狗儿能为林柳那般奔走,已经是尽到他们家最大的能力了,没有比她们家狗儿更讲情义的人了。
她能理解林娘找到亲人担心的心情,可狗儿才是她的亲娃儿,是她们家撑起门户的孩子,她决定等狗儿回来就劝劝他。
人各有命。
太阳落山许久,谢清风才从六皇子府回来。
谢清风踢掉鞋上的枯叶,一推门就看见张氏坐在门后黑灯瞎火地纳鞋底,吓了他一跳。
“奶,你坐在这儿干啥?”
“狗儿,过来坐下说。”张氏把鞋底往地上一扔,拍了拍身边的小板凳。
谢清风刚要开口,张氏就抢着说道:“奶知道你念着林家的好,可这次的事儿,咱真的尽力了。”
她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拍了拍谢清风的手背,“你这些天在外面跑,奶都看在眼里。昨儿个半夜,你衣裳上沾着泥回来,当奶看不出来?”
说完后她看了看刚从厨房出来的林娘,“当着你娘的面,奶也要说,谋逆是要杀头的!你是咱家的独苗,你要有个闪失,让我们咋活?”
林娘端着热汤的手颤了颤,“狗儿,你奶说得对。你大姨她们......可能就是命吧,林家那档子事儿,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虽然林柳是她的同胞姐姐,两个人相认的这些年她们的感情非常好,可关系再好让她拿自己唯一的宝贝孩子去冒险,是万万不能的。
今日就算娘不说,她也要单独找狗儿聊聊。
谢清风听到家人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他宽慰道,“奶,娘,你们放心吧。之前林姨给了我支笔名为无上书,这支笔还有免死金牌的作用,我这些天奔走是想看看这支笔能不能起作用。”
“放心吧,你们的顶梁柱狗儿在前线立了大功,圣上特地赐了个免死金牌给我,不怕的。”
张氏和林娘听到谢清风这么说,这些天提起来的心才放下来,但她们还是忍不住继续叮嘱了几句。
短暂地吃过饭后,谢清风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无上书”陷入发呆状态。这毕竟是上一任皇帝赐下来的,也不知道现在盛怒的萧康元会不会承认这支笔。
毕竟林茂德和林贵妃,可是真真正正给他投毒的人。林家现在在皇帝的眼中早就是淬了毒的匕首,这些天除了谋逆,还有贪污、诬陷忠臣等一大堆罪名,全部扣在林茂德及其交好的世家身上。
谢清风觉得这皇帝还真不一定能同意赦免林姨一家三口。
他也问过六皇子,六皇子劝他现下还是不要去触皇帝的霉头。
可林柳姨和经亘兄对他那么好,先前怕他惹事把“无上书”也给他了,他去前线经亘兄也给他偷偷搜集上司的资料送过来。
这情他必须得记。
连意致也想去救经亘兄,但他爹精着呢,这些天一直锁着他不让他出门,上值都是告病在家。
只有这支“无上书”有点希望能救人了,而且现下能去试试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人,这风险对谢清风来说还是有点大的。
劫囚和换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六皇子说的没错,圣怒未消时贸然进谏,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还有五日林家所有人都要被问斩,时间不多了。
外面的蟋蟀叫得人心烦,谢清风捡了块石头狠狠地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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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新排的铡美案演到高潮处,包拯的黑头脸谱在摇曳的烛光下透着威严,台下宾客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锣鼓声正喧天,萧云舒斜倚在软榻上听着曲儿,好不容易有几天歇头。谁知贴身侍卫匆匆而入,在他耳边低语,说谢清风现在被皇上罚跪在勤政殿外。
“备马!进宫!” 萧云舒手中的茶盏骤然倾斜,他猛得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