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延需要在城里办点其他的事,所以返程的时候,林丰收一个人背着个空包袱,闷头赶路,到底是在前半夜的时候回到了村子里。
“丰收啊,你就不能在县里再住一宿,跟丰延一块回来。”
“娘,大宝一家又不在,杂货铺还关着门呢,住客栈还得再花一分钱,到底出门在外不如自己家,县学里一切都好,初一看着也没有什么,跟他一起住的那个孩子比他大一岁,看着也挺照顾他的。”
“就是,老婆子,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花盆里养不出万年松,咱们初一懂事,脑子有好使,县学都是斯文人,不会有事的;
等月底桃花嫁到县城里就更不用担心了,那是亲姐弟。”
许氏听着这爷俩的话,怎么听怎么难受,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她身边,上回出事是第一回,她哪里能不担心;帘子一甩,直接回了屋里,剩下爷仨大眼瞪小眼的沉默着。
县学里对于初一和钱匣子这样年纪小,但是读书超前的人另有安排,统称叫童生预备班,一共甲乙丙丁四个班,根据之前入学的考试成绩分配。
初一在丙班,钱匣子在乙班。
这是初一没有想到的,这钱竹君竟然这么厉害啊。
“初一弟弟,放学一起走啊。”
“好啊,竹子哥哥。”
两个小孩呲着大牙分开,去了各自的班级里,因为都是各自班级里最小最矮的,所以夫子把人都安排在了第一排。
其他入学的小孩子则是去了启蒙班,一般也碰不到。
第一节课,初一就感受到了县学跟白老秀才不一样的地方,夫子是根据进度,逐字逐句的分析注释,不但更加系统,而且比林有文讲的更加深入和细致,让初一深刻觉得科举的不容易。
自己上辈子好歹是个一本,结果到了这儿,考童生都这么令人头大啊!
下了课,初一拎着自己的篮子,晕乎乎的在门口等钱竹君来找自己,对方明显是完全能接受这样的进度的,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羊水里就开始了。
“初一,你还好吗?是哪里跟不上吗?”
“竹子哥,你不觉得夫子讲得太多了吗?”
“不会啊,我启蒙的时候,家里的夫子讲得跟现在的夫子一样快,你哪里不懂,等吃了饭,我教你。”
“竹子哥,谢谢你。”
初一真诚而清澈的目光让上课没晕的钱匣子此刻突然觉得有些晕了,这就是哥哥的责任,弟弟的崇拜吗?太爽了吧。
等到用完了午饭,初一看着钱竹君的字,棱角分明,虽然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写的,但比他写的确实好多了,难怪那次古有田看着他的字一脸便秘样。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啊,竹子哥。”
“不客气呢。”
在初一一轮又一轮的崇拜攻势下,钱竹君晕乎乎的就把自己学到的都给倒了出来,然后美滋滋的睡午觉去了,初一则是又练习了一会儿练字后才缓缓睡去。
下午的课程依旧是如此,周而复始,直到月底放假的前一日,林丰收亲自来接初一回去参加桃花的婚宴。
“初一,你爹来接你做什么?”
“我姐姐成婚,正好回家参加。”
“!!!我也要去!”
正吃饭呢,林丰收送了两根糖葫芦和两个肉包子来,钱竹君自然而然的得到了一半,然后十分兴奋的做了决定,下一秒,初一就给他现实的一盆冷水。
“从县里到我家坐驴车要三个半时辰,牛车要四个时辰,伯父不会同意你去的。”
“那可不一定,我一定会说服我爹的,你等我回来再走啊——”
一手举着包子一手举着糖葫芦,钱竹君就这么跑了,初一也没管他,大口的吃着,吃完了就回房练字午休去了。
下午的时候,初一提前请假了半日要走,在门口正好遇上了回来的钱竹君,只见他两眼通红,左手被打肿,右手拎着一包糕点,身后的小厮则是带着人扛了两匹红布两匹粉布外加两坛好酒,看着就不便宜。
“竹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倒了,我去不了了,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向姐姐问好,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
这些是我爹娘给你家的贺礼。”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拿回去吧,太多了。”
钱竹君说什么都不肯,自顾自的把东西放到驴车上,身后的小厮也有样学样,林丰收也是红着脸上前跟一旁看着像是管家的人道谢说不要,然后就被对方给婉拒了。
“我们老爷回去考校了一下少爷的学识,说是跟您家的小公子相处的很好,帮忙稳固的很扎实,这些算是谢礼,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您若是不收下,岂不是打了小公子和我们少爷的脸。”
没办法只好收下,初一跟钱竹君约定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好吃的,才在钱竹君眼泪汪汪的送别中离开了。
“爹,咱家小驴能拉车了吗?”
“它太小了,装你可以,爹要是坐上去,它就该趴下了;又不能老是借你四爷爷家的牛车,爹多走会儿,咱们晚点到家,路上你要是困了,就直接枕着衣服在车上睡会儿。”
出了城以后,林丰收又问了几句钱竹君的事,然后就开始了他关爱儿子的各种问候,好家伙一日三餐吃的啥、吃了多少,问的那叫一个仔细啊,初一又不好让林丰收难过,就问什么答什么。
爷俩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生怕颠坏了那两坛子酒,累坏了自家的小驴,一直走到后半夜才堪堪到家。
村口,林老头打着火把,坐在树底下,困得直打盹,听到熟悉的赶车声,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
“爹?您怎么出来了?”
“出来接我孙子,初一呢。”
林老头举着火把往车跟前一靠近,立刻就瞳孔一缩,然后熄灭火把,一路沉默不语的回到了家里。
“说说吧,这些东西哪来的?”